那雙眼像彎月,帶著迎風流淚的細碎水光。
其實靳睿明白黎簌的意思。
也許是小姑娘自己想的,也許是她姥爺說的,怕他在立冬這天覺得孤單,或者是怕他思念陳羽,才心軟地摒棄前嫌,特地過來陪他的。
不然依她的性格,他別說落下塊兒手表,就是落下塊金子,她都不會送過來,一定是等著他去拿的。
但他心情不明朗,還真不是因為立冬。
起初他以為自己對黎簌是兒時情誼。
曹傑天天在他耳邊念叨什麼北方小城的姑娘,靳睿都當他是瞎鬧,笑一笑得了,但這幾天,他有點笑不出來。
捫心自問,那天火鍋蒸騰的包間裏,他有沒有一刻設想過考去帝都?
所以漸漸,他自己也品出來了。
不是什麼兒時情誼。
況且,兒時情誼不會在視線落在人家唇上時,想要和她接吻。
這是喜歡。
靳睿不是個習慣拖泥帶水的人,就像他回來,發現自己小時候認錯人誤會了黎簌,他就會直接道歉哄人。
現在,發現自己對黎簌有別的心思,他也不願意拖著。
但黎簌顯然對他沒什麼意思。
人家姑娘理想型是紅毛那樣的,雖然看不懂那種男生理想在哪兒,但他也尊重黎簌的意思。
況且,他們不同路。
黎簌想去帝都,他高考後準備出國。
理智上,靳睿告訴自己,不能再接近了。
但麵前的黎簌凍得兩頰粉紅,還扒著護欄仰頭在看天上的孔明燈。
她嫣然回首,笑著問:“靳睿,你說小羽阿姨是先看到你的燈,還是先看到我的燈?”
誰的都看不到。
過不了多久蠟燭就熄了,燈也會掉下來。
除了汙染環境,沒別的作用。
靳睿這麼想完,開口:“先看到你的。”
“我覺得也是,我的是先放上去的嘛!”
說完,黎簌拍拍手,“今天可太冷了,我要回家了,你明早過來吃飯麼?姥爺說今天剩下的餃子明早可以做鍋烙,你來麼?”
“怕我一個人沒意思?”
“對啊。感覺你最近話都少了一些。”
黎簌拍拍他的肩膀:“要不然我約楚一涵趙興旺明天過來玩兒?有什麼事情和我們說呀,我們是團隊,是tea!”
“tea怎麼拚?”
“你什麼意思?!tea我還能不會?t,e,a,!小學我就會了好麼!”
靳睿笑了笑:“別費心了,不是因為這些。”
“那是因為什麼?你說說唄,自己一個人憋著多難受啊?別把你憋出什麼病來。”
小姑娘恐嚇他,“3單元的朱大爺你知道麼,就是性格太內向,憋的,現在精神都不太好了!”
到最後,靳睿也沒說到底什麼原因。
隻衝著她家的方向揚了揚下頜:“冷,回去吧。”
黎簌回到家,總覺得折騰半天,靳睿也沒開心起來。
到底因為什麼啊?
男生的心理怎麼這麼難猜!
難道男生每個月也有幾天心情不好?
換往常,黎簌早就睡覺了。
但她還有“衝刺帝都”的重任,強忍著睡意翻開課本,看見了方鹿鳴給她的那張紙條。
哦對了,還有這事兒呢。
她對方鹿鳴一點意思都沒有,想了不到半分鍾,連拒絕的理由都想好了——
到時候就和他說,她要考到帝都去上大學,他肯定考不上,目標不同、不合適,算了。
說人家考不上是不是有點太打擊了?
那就隻說她要去帝都好了,這樣夠委婉了吧?
這麼決定完,黎簌更困了。
手機裏也沒有楚一涵發來的一起背文言文的消息,估計楚一涵是睡了,黎簌也不熬了,幹脆洗漱睡覺。
鬧鍾是周一至周六響。
沒有鬧鍾,黎簌醒時已經8點多了。
拉開窗簾,室外陽光明媚。
姥爺出去遛彎兒去了,家裏隻剩下她自己,餐桌上給她留了煎好的鍋烙,隻需要用電餅鐺熱一下就能吃。
挺多的,她一個人吃不完。
要不,把靳睿叫過來吧!
黎簌換好衣服,準備去隔壁找靳睿。
她邁出家門,看見過廊站了個陌生女人的身影。
那女人一看就不是泠城人,戴著大大的墨鏡,卷發隨風淩亂飛舞。
她就站在靳睿家和黎簌家中間的地方,不知道在想什麼。
黎簌納悶地路過女人身邊,沒抑製住好奇心,回頭看了看。
就一眼,哪怕她戴著墨鏡,黎簌也認出她了。
是靳睿的小姑,靳什麼來著,靳華旎!
有那麼一瞬間,黎簌腦子裏閃現出很多很多片段:
她想起靳睿和她說過,他小姑和他爸爸攪在一起了;
想起靳睿說他腰上的傷是這個女人用碎酒瓶紮的;
想起他腰側帶血的紗布,想起他提到這些時冷淡的笑意。
危險!
有危險人物靠近!
黎簌幾乎下意識跑到靳睿家門前,背對著那扇防盜門,張開手臂,以一種保護的姿態,對著麵前的女人質問:“你來幹什麼?”
天氣很冷,靳華旎隻穿了一件羊絨大衣。
她靠在護欄上,慢慢摘下墨鏡,那張漂亮的、浸滿風情的眼睛,死死盯著黎簌,似乎在思考她是誰。
靳華旎的目光太過專注,眼都不眨一下,令人毛骨悚然。
黎簌想要後退,但想到她身後是靳睿家的門,鼓起勇氣又問了一句:“你來找靳睿是不是?你找他幹什麼?”
聽到靳睿這個名字,靳華旎的眼眶突然紅了,語氣癲狂,喃喃自語:“他果然回來了,我找他很久了,他是殺人凶手,他應該去死,無論他躲到哪兒,他都該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