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額，老師抱歉……”
“沒事。”
何深搖頭，並沒有特別深究她們，隻是感覺她們握手的時間太長了一點。
現在既然她們鬆開了手，那麼就繼續接下來的行程吧。
何深看向趙紫彤，突然開口問道。
“趙紫彤，我給你的作品，現在你練了幾首？”
“老師，我全都練了……”趙紫彤有點底氣不足……
“報出來。”何深淡淡道。
趙紫彤看向何深，發現他一定要自己爆出來，不由得有點畏懼，小聲道。
“巴洛克時期作品，巴赫十二平均律，BWV862。”
“古典時期作品，貝多芬《田園》奏鳴曲。”
“浪漫時期作品，肖邦第一鋼琴敘事曲。”
“近現代作品，德彪西，月光。”
趙紫彤看向何深，目光中透漏出緊張。
這些作品她練了很久很久，從早到晚就泡在琴房裏，不停的練習。
現在雖然基本上都可以拿出來，可是，她完全沒有任何一點點的信心……
現在，趙紫彤甚至希望何深可以隨便抽一首就過了。
可惜，並沒有。
何深隻是看向她，默默地點了點頭，摸了摸自己的下巴，開始思考。
這四首作品都是他幫忙選的。
肖邦的第一鋼琴敘事曲，這一首作品，趙紫彤現在應該達到了入門級，將這一首作品上的所有符號全部詮釋了出來。
與此同時，還加上了一點自己的理解。
這個，算得上是她最擅長的作品了……
然後便是BWV862，這一首十二平均律。
這一首十二平均律，雖然何深一直在批評趙紫彤，覺得她演奏的不夠完美。
但是實際上，趙紫彤的演奏其實已經非常不錯了！
最起碼在後麵那兩個便宜學生的眼裏，趙紫彤的實力非常不錯。
可惜，趙紫彤完全沒有察覺到自己的水平不錯，她一直在被何深以專精級的目標要求。
自然而然地，她一直沒有辦法達到何深的底線，也自然而然地被何深經常批評。
所以，她從來不覺得自己的BWV862彈得好……
貝多芬“田園”奏鳴曲，是在十月份的時候選的，大概半個月的時間，趙紫彤就把第一樂章給摸了出來，然後彈給了他聽。
勉強，Lv2……
很勉強。
錯音很少，上麵錯誤的內容也很少。
大部分的錯誤，都是音樂表述不清晰，沒有個人的想法。
最後一首德彪西的月光，這一首作品其實也差不多。
問題跟海頓的作品都差不多，都不夠完美。
因此，看著趙紫彤，不由得摸了摸自己的下巴，突然開口道。
“那麼，你今天，想要彈什麼作品？”
“欸？我今天想要彈什麼作品？”
原本無比緊張，等待著何深抽簽的趙紫彤突然愣住，看向何深，不太確定的問道。
“額，我自己選嗎？”
“對，你自己選。”
“我選擇……”
趙紫彤的眼睛咕嚕一轉，立刻有了想法。
肖邦第一鋼琴敘事曲！這一首作品她最拿手，彈給其他人聽，她一點都不會慫的好吧！
可是她剛想說自己要演奏肖邦第一鋼琴敘事曲的時候，突然停住。
如果自己就這個樣子，直接跟何深說，自己要彈這一首作品，何深會不會覺得她在逃避？
這個是一個非常好的機會。
在坐的各位，都是她之後，想要來的學校，裏麵的學生。
她完全可以給這些人展示一下，自己那些才練了一會兒的作品，看看這些人的反應。
看看自己跟這些人的差距，究竟在哪裏！
趙紫彤猶豫了一下，開口道。
“老師，我想要彈《田園》！”
話音落下，何深沒有什麼反應，其他的三個人倒是有點驚訝。
他們略顯驚訝地看向趙紫彤。
這個學妹，居然要彈貝多芬的《田園》奏鳴曲？
這一首奏鳴曲，說實話，單純技術上並不難。
但是，這一首奏鳴曲上的，音樂圖畫方麵，非常的難，非常非常的困難！
要塑造，構建出一副田園詩歌。
這個可不是輕輕鬆鬆就可以做到的。
這個至少需要很長很長時間的功力，才可以做到。
這個看上去並不是特別強大的女生，她可以做到嗎？
眾人在心中開始打起了問號。
並且，提前給趙紫彤一個叉。
就算她是何深的學生也是一樣……
是的，藝考的時候很多人都會選擇特別難的作品出來，希望可以贏得難度分。
簡單來說，你60分的卷子做100%，那麼你也隻能拿到60分。
而你150分的卷子，拿50%，你都能拿75分！
一個是完美詮釋簡單作品，一個是連及格水平都達不到的詮釋困難作品。
眾人肯定會更願意去彈這些特別困難的作品。
畢竟彈不好了，也能有一個很高的分數。
但是……
這也就意味著，很多人的選曲，會無限拔高，達到一個完全不符合自身水平的層次。
當他們演奏這首作品的視頻，破綻百出，千瘡百孔。
這種層次的演奏，簡直讓人作嘔！
而這種演奏，太多了……
多的數不勝數！
並且，多數集中在貝多芬，肖邦，李斯特身上。
那群人就喜歡懟著肖邦，李斯特，貝多芬去練習，不管自己的水平有沒有達到。
這也就是為什麼，他們聽到趙紫彤要演奏貝多芬的時候，第一反應便是不信任。
貝多芬需要力量，用力量去讓音樂對轟，增強樂句之間的對比，層次感。
她能做到嗎？
貝多芬需要經驗，經曆過無數事情，不停反思的經驗。
她有嗎？
不可否認，在藝考的時候，是有那麼一點點特別厲害的學生，可以勉強做到這一點。
但是……
那些特別厲害的學生，在藝考之前，就已經出名。
比如說某個音樂學院附中的代表，或者某個國際級別比賽，未成年組冠軍。
這種層次的人，可以演奏出這個樣子音樂的作品，他們相信。
趙紫彤？
如果不是何深跟他們說，趙紫彤是他的學生。
他們三個人的第一反應，真的是掉頭就跑。
這玩意，他們自己都不敢說自己能演奏的特別好，甚至不敢在外人麵前拿出來展示。
自己的老師，何深老師，為什麼會給這個學生，選擇這首作品？
並且看趙紫彤這麼有自信的樣子……
就這麼自信的，要麼是有真本事，要麼是盲目自信。
單純看趙紫彤這個無比元氣少女的樣子，眾人相信……
趙紫彤是盲目自信的鐵憨憨。
趙紫彤隻是感覺這些人的視線有點奇怪，不由得撓了撓自己的腦袋，不過並沒有太在意。
她直接走到了鋼琴邊上，啪嗒一聲坐了下來，把手中的樂譜遞給何深。
然後裝模作樣的閉上眼，對著所有人說道。
“接下來，我彈，你聽……”
“……”
眾人沒有說話，趙紫彤尷尬地抬起頭，小聲問道。
“額，老師，是這麼說的吧？”
“……”
“……”
“……”
何深看著趙紫彤沒有說話。
計夢婷看著趙紫彤沒有說話。
倒數第一倒數第二，這兩個難兄難弟，看著趙紫彤，也同樣沒有說話。
整個場麵尷尬極了，所有人都看著趙紫彤，完全沒有說話。
沒有任何一個人，會突然想到，趙紫彤居然會在那種情況下，說出這麼……
額……
中二的話？
說出這麼中二的話！
這也太中二了吧……
這也……
嘶……
等等？？？好像不對？
計夢婷，還有那倒一倒二兩位難兄難弟，同時將自己的目光，看向了何深，目光中充滿了深意。
原來，這一切都是跟你學的啊！
何老師！
何深看著趙紫彤這個樣子，不由得有點頭疼，用力捏了捏自己的眉心。
他本來想趙紫彤彈一首肖邦敘事曲就得了，給這群人聽聽看肖邦敘事曲。
畢竟這場考試，其實最重要的不是考驗趙紫彤的水平，而是考驗趙紫彤的心態！
如果她的心態不崩，在不崩的同時，還能有演奏出極為漂亮的音樂的話……
那麼她在之後的演奏中，就絕對不會出現任何的問題。
沒想到，她居然選了才學的貝多芬《田園》奏鳴曲。
並且，現在還學自己說話！
還說的，這麼的……
何深一時間找不到一個合適的詞來形容這個感覺，就是感覺這個詞，有點傻傻的，憨憨的。
明明在自己嘴裏說出來的時候，沒有這個感覺，怎麼從趙紫彤的嘴巴裏說出來，感覺就這麼怪？
一想到這個地方，何深就不由得頭疼，起身，伸手用食指的關節敲了敲趙紫彤的腦殼。
“彈琴。”
“嘶……”
趙紫彤抱住自己的頭，看向何深，怒目而視。
“老師，你別敲我的頭，我以後長不高怎麼辦！不對不對，我被你敲笨了怎麼辦？”
“別廢話，彈！”
何深看著趙紫彤，皺眉，立刻再打算給她腦闊來一發。
看著何深似乎要生氣了，趙紫彤再也不敢繼續惹事，吐了吐自己的小舌頭，在何深轉過身的時候，給何深扮了個鬼臉。
等到何深坐下來的時候，才回複正常。
何深完全沒有看到趙紫彤的鬼臉，但是坐在後麵的三個人完全看到到了。
倒一倒二兩名難兄難弟，立刻將手指放到牙齒中間，用力一咬。
讓手指的疼痛，止住自己內心的笑意，讓自己不會在上課的時候笑出來。
而計夢婷，則是將樂譜放在自己的麵前，輕輕一笑，盡可能壓低自己的聲音，讓其他人不會注意到她。
很明顯，沒有人注意到她，大家的注意力都放在趙紫彤的身上。
趙紫彤似乎也感受到了壓力，再也不敢搞怪，老老實實地對著所有人說道。
“貝多芬奏鳴曲，《田園》”
“演奏者，趙紫彤！”
說罷，她將自己的手微微抬起，放在所有人的麵前，在所有人的目光下，輕輕地落下。
當，當，當……
低沉的聲音響起。
何深默默點了點頭。
這個地方，開頭的低音，叫頑固低音。
這個低音，貫徹了一整首作品，在很多地方都有體現。
這個音，會如同一條線一般，在主弦律之中呈現。
所以，開頭的音樂，是非常重要的！
這個重要性，不容任何人小覷。
你必須要做出那種，音樂的感覺出來。
趙紫彤做了，她勉強做了出來。
就隻是開頭的一個低音，聲音無比的低沉。
就如同，大地的脈搏一般。
緩緩波動。
咚，咚，咚……
聲音渾厚，低沉，讓人的心髒，似乎也跟著一起跳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