座頭鯨人生中第一次想要告別他視為生命的牛郎事業,因為今天的麻煩實在是太大了,大到高天原可能要關張。
“你們還不知道我的厲害!我要拆掉這家店的招牌,叫你們滾出新宿區!”肥婆怒吼著,像頭噴火的暴龍。
全體牛郎站成一排,鞠躬不起,座頭鯨打頭第一個。
都怪Basara King和他的朋友們。
昨晚肥婆和閨蜜們包下三樓的“夏月間”,點名要Brsara King和右京陪酒,為了湊數還拖上了小櫻花。座頭鯨擔心老板的禁臠被推倒,跑步前去彙報。
一周以來老板們始終住在秘密辦公室裏,豈止是深居簡出,簡直足不出戶,隻靠座頭鯨所到門口的方便食品為生。換作別人花費重金買下一間奢華的夜店,肯定要盛裝登台跟客人們見見麵,宣布自己對這間店的所有權,可老板們似乎不希望店裏的人知道她們的存在,下到服務生上到牛郎,店裏的人還都以為座頭鯨仍是這裏的主人。座頭鯨不清楚老板們的用意,也不敢打聽。
推開門的時候座頭鯨被那香豔的場麵給震了,超大號的行李箱攤開在地上,地板上鋪滿了女裝女鞋,從Max Mara的羊絨大衣到Burberry Prorsum的風衣,再到Jimmy Choo的羅馬鞋,Wolford的絲襪晾在椅背上,Victoria''s Secret的內衣晾在空調出風口,還在往下滴水。蘇恩曦穿著鬆鬆垮垮的T恤和沙灘褲,蓬鬆的頭發裏至少能藏幾隻喜鵲;酒德麻衣單手吊在屋頂上,穿著長長的白色絲綢睡衣,手拿一本偵探小說,活脫脫就是個貞子。
豪華辦公室變成了大學女生宿舍,老板們已經悶得長出蘑菇來了。
座頭鯨趕緊深鞠躬:“真對不起沒有敲門就闖進來,可有一群客人把Basara King他們三個都給叫進包間裏去了,我怕客人們喝醉了對他們動手動腳,特意來請示該怎麼辦。”
“人生中重要的經曆嘛,不是蠻好的麼?”酒德麻衣低頭讀書眉毛都不抬。
“不不!Basara King和右京都是矜持的人!小櫻花也是正派的男孩!”座頭鯨肯定不能說老板們的寶貝是浪貨。
“矜持和正派也得長大啊。”蘇恩曦目不轉睛地看電視,“如果他們被推倒了,你就開一瓶香檳送過去,說這是店裏送的成年禮。”
“這樣……真的可以麼?”座頭鯨驚駭了。
“那還能怎麼樣?我香檳都送了你還想讓我怎樣?再送果盤和小吃麼?”蘇恩曦懶洋洋地揮手,“無事退朝!”
座頭鯨滿頭霧水地離開了秘密辦公室。
既然老板都不關心“愛郎”們的貞操,座頭鯨也不好多過問,他讓侍者放了一瓶香檳在夏月間門口,自己去四樓睡覺了。
淩晨七點,殺豬般的吼聲從三樓炸到四樓。座頭鯨從夢中被炸醒,心說不會吧?莫非Basara King堅貞不屈不肯就範,把肥婆給揍了?
他三步並作兩步衝下樓去看究竟,才知道他的牛郎們把客人灌醉了扔在包間裏,自己出去鬼混了,肥婆和閨蜜們睡了差不多十個小時,悠悠轉醒,氣得七竅生煙。
這在牛郎俱樂部算是犯了大忌,Basara King他們這麼做等於砸了高天原的招牌,按理應該掃地出門。但座頭鯨雖有清理門戶的心,卻沒有犯上作亂的膽,這三位是老板的寶貝,Basara King和右京又都是很有潛力的花樣男子,本著英雄相惜的原則,座頭鯨必須保住他們。想保住那三位爺和這間店,就得先把肥婆給安撫了。座頭鯨把全體牛郎召集到舞池中來給客人道歉,藤原勘助查出了肥婆的身份,居然是東京都稅務署一位要員的女兒,得罪了稅務署的要員,高天原確實很難在新宿區立足。
肥婆猛拍大腿,白肉水波般震顫:“誰道歉都沒有用!去把右京給我找來!讓他跪下來親我的腳麵!”
“右京他們應該是臨時有急事外出,他們回來我一定帶他們向幾位賠罪。您看這樣可以麼?昨夜您的消費全部免單,再贈送您終生貴賓卡。”座頭鯨點頭哈腰,“年輕人不懂事,您多包涵!”
“免單?貴賓卡?你在跟我談錢的事麼?”肥婆從坤包裏抓出大把鈔票扔在座頭鯨臉上,“你是在跟我談錢的事麼?”
座頭鯨心裏暗暗叫苦,肥婆這麼作態,看來是很難善罷甘休了。肥婆深深地迷戀右京,卻因為右京犯錯而不依不饒,看來是想一舉打掉右京的傲氣,叫他從此百依百順。
肥婆大力地拍拍自己的左腿,“Basara King!”再拍拍自己的右腿,“右京!否則,我就去警視廳告你們迷奸!”
她晃晃封在塑料袋裏的香檳酒杯:“就憑我的酒量,區區幾杯香檳酒能讓我暈倒?你說我把這東西送去警視廳,會不會化驗出迷藥來?”
殺手鐧終於亮出來了,如果那幫熊孩子真的傻到在酒裏下藥,高天原就全完了。
“諸位請息怒!諸位請息怒!這件事雖然是Basara King和右京的不對,但歸根到底我是這間店的店長!是我管教不力!就由我這個犯下大錯的男人代替他們親吻諸位美人的腳麵吧!”座頭鯨橫下一條心,準備自己吞下這奇恥大辱。
肥婆上下打量座頭鯨,不由得縮了縮腳。自己這細嫩的腳背,光頭佬那鋼刷般的胡須,這真的能算作賠罪麼?這是要行什麼酷刑吧?
她斜眼瞅著座頭鯨,在肚裏編織著刻薄的言辭。什麼男派花道,不過是靠著容貌和媚態混飯的賤男人,女人假意恭維他兩句他就覺得自己是用柔情救世的救世主了?
歸根到底不過是金錢和色相的交易!而老鯨已經老到沒有色相可以拿出來交易了!
藤原勘助閃身攔在座頭鯨麵前。他知道下一刻從那張大嘴裏會吐出什麼樣的話,那些話會把座頭鯨幾十年的自尊毀於一旦。
年輕牛郎們比座頭鯨懂事,知道所謂“男派花道”不過是座頭鯨用來美化自己的概念,好像他確實從事著某個高端上檔次的行業,就跟愷撒把牛郎店生涯描繪為女性心理谘詢是一個意思。但愷撒大可不必為自己這段牛郎生涯自卑,他取悅這些女人不過是圖一時的新鮮感和為了完成任務而忍辱負重,他回到意大利仍是一擲於金的貴公子。但座頭鯨不一樣,他是個真真正正的牛郎,他一生可以拿來炫耀的東西也就是自己的男性魅力,如果這層善意的謊言被揭穿……
牛郎們緊張地護在座頭鯨左右,但在事實麵前他們的保護就像紙一樣不堪一擊。肥婆冷眼看著這幫花枝招展的男人,覺得他們是如此的卑賤不堪,而自己則是寶刀在手,隨時都能取座頭鯨項上人頭。
大門轟然洞開,雨後初晴,晨光斜斜地照進舞池。愷撒和楚子航扶著門氣喘籲籲,濕透的襯衫緊緊貼在身上,水滴從發梢上墜落。
這個要命的時候,這兩個不知好歹的家夥居然回來了。
“呦,大家都還沒睡呐?昨晚店裏的生意不錯?”愷撒揮手致意。他從亮處看向暗處,看不太清楚,隻覺得舞池裏都是人。
他們隻能藏在設備間裏躲避搜索,天亮時分警視廳搜查組抵達源氏重工,這座大廈不得不打開大門歡迎。蛇岐八家用了整整一夜來清掃現場,染血的地麵用高壓水槍衝洗,死侍的屍體全部投入電梯井中,再投入大量冰塊以免其腐爛,警員們乘坐電梯上到高層去搜查橘政宗的辦公室,卻沒有想到電梯下方堆積著如山的屍骨。愷撒和楚子航偷偷躲進警車的後備箱,借此逃離了源氏重工。蛇岐八家可以封鎖整座大廈,但還不敢搜查警視廳的車,所以他們一直折騰到早上才回來。
所有人都默默地看著這兩個“二百五”。肥婆揮舞著菜刀要砍小鮮肉,小鮮肉真就跑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