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彭樹接下五溪王交待的大事,立刻就去找姑爹商量。
“姑爹,五溪王要我守住酉水河道,堵住遷陵的秦兵,不得讓他們去救沅陵,這個難啦,我手裏才五百人馬,遷陵秦兵有十萬人。”
“這個確實難,我隻打過獵,沒打過仗,不懂兵法,要不你去問問熊大伯,看他怎麼說?”
“去問熊大伯?難道他打過仗?懂兵法?”
“有回喝醉了酒,大伯講他年輕時候領兵打過仗,是楚國的將軍,還把楚王罵了一通。”
“是不是熊三到現在還沒有回來,大伯想得病了,講瘋話?”
“熊三一家是逃難來到咱們酉陽的,起初住在瀑布下麵的水簾洞裏,你常去找熊三玩,跟他一起練拳。”
“是熊三偷偷把他爹練拳的路數,記在水簾洞的石壁上,然後我們一起練著玩。”
“熊三爹有武功,但是從來不顯山露水,唯獨那次喝酒,說漏了嘴。”
“難道……難道真的是楚國的將軍?為什麼要逃到我們酉陽來呢?”
“興許是吃了敗仗,趕緊帶著家人逃命。”
“姑爹可否陪我一起去?”
兩人來到熊家,熊大伯已是滿頭白發,除了一雙眼睛還有些光亮,全身都很暗淡,完全是一個老頭的模樣。
彭樹心裏咯噔一跳,難道眼前這位老人曾經是楚國的將軍?但是左看右看,怎麼連半點將軍的影子都沒有看出來呢?
“他大叔,樹板兒,你們來了,坐坐!”
熊大伯沒有和兩個大兒子住一起,而是單獨一個人住在當年酉陽人為他一家起的舊屋裏,兩個大兒子都起了新屋,要接他一起住,他不肯,他要在舊屋裏等著他的三兒。
“大伯,你老人家身體還硬梆哈?”
“還好還好!樹板兒今天怎麼想著來看大伯了?是有什麼事嗎?”
熊大伯一雙眼睛還靈活,迅速在彭樹和濮大叔臉上來回掃了幾遍,又追問道:“是不是寶兒他們有什麼消息了?什麼……壞消息?”
“大伯,寶兒他們沒啥消息,再等等吧,很快就會有消息的。”
“哦,好,再等等。”
“大伯,秦楚又在打仗,遷陵的秦軍要去沅陵救急,我們得守住酉水河道,莫讓遷陵秦兵去沅陵。但是,我們隻有五百人馬。”
“秦軍多少人?”
“遷陵的秦軍有十萬人馬。”
熊大伯低頭不語。
“他大伯,樹板兒遇到難處了,他爹死了,沒個商量處,當年你救過他的命,你再救他一回,不然他是過不了這道坎的。”
當年彭樹覃虎寶兒幾個孩子在猴兒跳翻船落水,熊家父子正巧路過,救起落水的幾個孩子,救了孩子們一命。幾位家長認是定熊家父子是孩子們的貴人,不僅收留熊家父子落居酉陽,還與熊大伯結拜了兄弟,不拿熊家當外人。
熊大伯似乎猜到了彭樹的來意,很認真地看著彭樹,說道:“別的話都不講,打我救你的那天起,你就是我的親人,和兒子一樣的親人,有話你直說。”
“大伯,侄兒要請你出山,阻擋秦兵,守住酉水河。”熊大伯沒有拒絕,隻輕聲說道:“我煮飯,你們在這裏吃夜飯。”濮大叔點頭答應,彭樹也留了下來,也許唯有在這裏,什麼話都可以講。
彭樹幫著熊大伯一起做飯,煮了一鍋合菜,又拿出彭樹送給熊大伯的施河米酒,三人一邊吃飯喝酒,一邊說事。這是酉陽人的習慣,凡遇大事,都有酒菜來陪。
“大伯,沅陵那邊遭蟲災欠收成,秦軍還要他們交糧食,他們哪有糧食交嘞!秦軍就要抓勞役抵糧,就起了衝突。”
“他大伯,沅陵那邊今年蟲災重,我送貨過去就有人問我有沒有糧食賣,我講沒有,酉陽也遭蟲災。”
“是不是楚國想乘機收覆黔中郡?但是楚國自己為何不出兵,而要五溪山民自己去打這個仗?”熊大伯問道。
“黃大人和五溪王講好,隻要秦國退出黔中郡,五溪地盤就歸還給五溪王。”
“哪個黃大人?”
“就是對岸白鶴灣住的那位楚國官員。”
“哦,黃將軍呀,他本來是楚國的大將軍,楚王昏庸,聽信讒言,流放了黃將軍。”
“大伯認識黃大人?”
“唉!都是從前的事了。”
“黃大人現在做了黔中郡守,要從秦軍手裏收複黔中郡。”
“樹板兒他們放火燒了黔中郡衙門。”
“但是僅僅燒個衙門就想趕走秦軍,沒那麼便宜的亊!秦軍是什麼人啦!”
“大伯,楚國已經出兵十萬,埋伏在沅陵東北邊的深山裏,堵死了沅陵秦兵北逃之路。但是遷陵還有十萬秦兵,會去沅陵相救,黃大人要我們守住酉水河道,截住遷陵的救兵。”
熊大伯放下酒碗,來回在堂屋裏走了兩圈,然後問道:“從遷陵到沅陵的酉水河道哪裏最難走?有沒有急流險灘?”
“酉陽上遊百裏之外,有一白虎灘,灘高水急,浪頭暴起,似猛虎下山,船過此處仿佛闖鬼門關,熟悉水性的人能巧妙避險,生手則十有八九船翻人亡。”
“小時候聽我爹講,每次他從遷陵回酉陽,都不敢闖灘,寧願把船拉上岸,走一段山路繞過白虎灘,再下水行船。”
“白虎灘附近的山路呢?有沒有什麼棧道隘口是必經之路?”熊大伯又問道。
“白虎灘一帶的懸崖隘口,有好幾個,最險的一個在白虎灘附近的一座山腰上,道路十分狹窄,僅一兩人能過,稍有不慎就會掉下懸崖。”
熊大伯端起放下的酒碗,一口飲盡,給樹板兒說道:“你就在白虎灘設卡,秦軍無論走水路還是山路,白虎灘都是一道關口,要死守這道關口。”
“我們隻有五百人馬,要如何排兵布陣?”
“若能請到能人,那就更好!”
“我曉得靈溪濮大伯有巫功,可以堵河道,去年我在靈溪,親眼見過他施法。”
“你去靈溪把濮大伯請來,然後我們一起去白虎灘看看。”
“好的,我明天一早就動身,當天去當天回,晚上我來找大伯。”
熊大伯算是答應了彭樹的邀請。
2、
第二天一大清早,彭樹喊了兩名靈溪精兵,一名是濮大伯的侄兒,一名是濮大伯的兒子,三人一起去了靈溪。
“大伯,樹板兒來了。”三人還沒進屋,濮大伯侄兒就在屋外大聲喊道。
濮大伯正在堂屋裏吃草煙,聽到喊聲,連忙出來看,果真是彭樹,還有侄子和兒子,便大聲招呼:“樹板兒來了!好!好!快進屋來!快進屋來!”
把彭樹三人讓進屋裏,濮大伯又去灶屋喊一聲:“樹板兒他們來了,多做兩個下酒菜。”
“伯伯,喊伯娘莫做多了,我回去吃夜飯。”
“不準回去,都在大伯這裏吃,好菜沒有,好酒盡你們量。”
“大伯留你吃夜飯,你就留下來,一起喝酒有伴,我去請阿公來。”濮大伯的侄兒留了下來,彭樹又請來了濮阿公,五人一起喝酒說話。
“樹板兒怎麼回來了?沅陵那邊的仗就打完了?”
“沅陵的仗才開始呢,我們放火燒了黔中郡衙門,殺了他上千的守軍和官差,那場麵真是解恨,比當年秦兵放火燒酉陽要慘烈得多,一千多人死在衙門裏。”
“你們放火燒了衙門?”
“爹,是樹板兒哥帶著我們去放火的,我們裝扮成秦兵的樣子,樹板兒哥他們假裝給衙門送酒菜,然後把十幾桶酒潑到板壁上,點一把火,轟轟就燃起來了,我們趕緊往外跑,那個火勢真快。”
“你們沒有死傷吧?”
“我們都裝扮成秦兵的樣子,等秦兵從外麵趕到衙門的時候,我們早就跑出來了。”
“你們沒傷著就好!那你們回來有何事?”
“黃大人要我們守住酉水河道,莫讓遷陵的秦兵去沅陵救場。”
濮大伯一聽,是要堵住遷陵到沅陵的水路,便哈恰一笑,滿口答應下來:“堵水路不難,有我就行,堵山路呢,我不行,但是有個人可以。”
“大伯,哪個人可以?”
“施河的田二伯。”
“田家寨子和我們彭家寨子很近,我從小就認得田二伯,他有蛇功,可以把蛇趕跑,也可以把蛇喊攏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