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十一 章(1 / 3)

第十一章、

以鍾酉酉如今二十三年的人生,無論如何都難以否認,葉丞的參與是其中濃墨重彩的一筆。

即使他們曾經在幼年疏遠過,又在鍾酉酉輔江大學大一到博三的六年間,加起來碰麵的機會也不會超過三十天,可葉丞無疑以一種四兩撥千斤的方式,像是揮散冬日裏漸聚的薄霧,將鍾酉酉周身瀕臨失控邊緣的戾氣與叛逆,在她十四歲的那一年冬天輕描淡寫卸去。他自始至終對代考事件都隻字未提,可鍾酉酉自那之後確然迷途知返,在輔江大學後來讀書的幾年中,無論原生家庭如何令其沮喪,也從未再有過逾矩行為。

鍾酉酉像個真正在健康成長的天才少女,學著老成審慎,學著深思熟慮,學著心存臧否,並試圖成為在提筆學字期間,曾經臨摹過的敬以直內,義以方外的模樣。

鍾酉酉還模糊記得幼年學著寫下這八個字時,秋日之下的書房光景。

葉丞的襯衣被她的鋼筆不小心弄出黑跡,可他並不在意,語氣徐緩而仔細,低聲告訴她那八個字的具體含義。他說他的座右銘不外如是,並將秉記於內。可是,就在僅僅十六年後,將這八個字忘諸腦後,巨額利益之下俯首妥協的人,依然也是葉丞自己。

三年前競業禁止期內同畢方集團暗通款曲的那些行徑,在葉丞全盤予以承認並與尼恩集團達成訴訟外調解的那一刻,就已經確鑿不可翻身。

鍾酉酉懨懨地想,曾經前景光輝燦爛如葉丞,尚且難以在天下熙熙之中貫徹始終,又怎麼能指望一個剛剛成年不久的她超然於現世之外,不為蠅營狗苟所困。

她那些理想化的,象牙塔一般的所謂堅持與天真,終究也隻保質到了三年前。

在葉丞答應的一瞬間,房間裏便靜默了下去。

鍾酉酉望他一眼,又很快低頭。她的眼眶依舊微微發紅,聲音因為情緒波動劇烈而依舊發啞,隻開口試了一個字就立刻閉起嘴巴,別開臉不想再說話。片刻後,聽到葉丞開口:“坐下說。”

鍾酉酉默不作聲鬆開手,找了個兩人不太近的地方坐下。她不吭聲,臉色還有些僵硬,半晌才悶聲說:“LUR項目,你有沒有接觸過離職的李千江?”

雖說頻繁空降容易引發人心浮動,但李千江畢竟是此前的靈魂人物,如果能重新延請回畢方,對於LUR項目進展必將大有裨益。隻是葉丞一開口便打碎了希望:“李千江在上個月去世了,胰腺癌。從畢方離職後不久確診。”

鍾酉酉睜大眼睛。

“據說去世前曾經留了一部分研發手稿,”葉丞在鍾酉酉瞬間變得期待的眼神下將話補充完畢,“但我去晚了一天,李千江的子女已經把手稿交易給了其他人。”

“交易給了誰?”

“對方不肯交代。”

鍾酉酉微微皺眉。

研發手稿又不是什麼價值連城的古董,毫無收藏價值,普通人拿到手裏就相當於廢紙一堆,即便是專業人士,拿到這種國內隻有少數幾家科技集團才有資格涉足的大型研發項目的手稿,同樣也是無用。肯做出這種交易的人要麼被拍壞了腦袋,要麼就是大概率針對畢方集團而來。而當下最有可能針對畢方集團的人,看看眼前這位空降即引發業內一片腥風血雨的新任研發總工程師,第一關聯嫌疑人會是誰幾乎不言而喻。

“不是郭兆勳。”

葉丞像是一眼就知她所想,說:“至少不會是他本人,也不會是其他幾個從畢方集團離職的高層。李千江的家人都知道他從畢方離職跟項目組其他幾個人不和有關,甚至沒有準許郭兆勳幾人前去吊唁。”

鍾酉酉眉頭皺得更緊。“那會是誰?”

“目前還不確定。”葉丞態度平靜,“不過,不管是誰,下一步要借題發揮的應該都會是畢方研發中心。我心裏有數。”

鍾酉酉垂眉不語。過了一會兒,才低聲說:“……三年前,薑老師也被診斷出了子宮體癌。到現在一直在用藥物維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