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色冰冷的洛芳芝一下便柔了臉色,輕輕替兒子拭去額角的汗水,愛憐地戳戳他的小鼻子,嗔惱道,“你啊,又調皮了!”
小家夥許是也知道娘親並不是真的惱了自己,隻管抱著她笑個不停,好一會才發覺含笑坐在一旁的柳琇蕊,又‘咚咚咚’地跑到柳琇蕊身邊,扯著她的袖口來回地晃,“姨姨,弟弟,弟弟……”
兩個僅差一歲左右的小家夥相處久了,便也建立了感情,如今小念恩見她出現,卻不見那個小小的玩伴,不由得便有些急了,嘴裏‘弟弟弟弟’地喚個不停。
柳琇蕊失笑地抱起他柔聲道,“弟弟在家中,念恩這回便與姨母一起耍好不好?”
小家夥得知玩伴不在,失望地嘟長了嘴巴,引來柳琇蕊一陣輕笑。
洛楊氏目不轉睛地盯著那與李世興像是一個模子裏印出來的小人兒,嘴巴張得老大,這樣的容貌,根本沒有人懷疑他會不是李世興親生子。她一下便感到頭都大了,暗悔來之前沒有著人打探清楚。若是那黑麵閻王果真死了,洛芳芝縱是有了兒子,雖然對她們來說是有點麻煩,但再想想辦法也未必不能成事,可如今李世興沒死,李家還有了後,她這莽莽撞撞地跑了過來,完全是竹籃打水一場空,不但是一場空,隻怕還是送羊入虎口。隻要一想到這裏,她差點悔得腸子都要斷了。
因李府上來了親戚,柳琇蕊不便久留,紀淮與她倒是想到一處去了,才一盞茶的功夫,便有丫頭來稟,說是紀大人正等著夫人回府呢。
洛芳芝也明白她的心思,也不多留,隻是細心囑咐了幾句,便教兒子向她道別。
從李府出來,再上了回府的馬車,柳琇蕊長長地舒了口氣,那種如坐針氈的感覺總算是過去了,那洛楊氏的眼神,真真是讓人忍不了。
紀淮倒是笑容滿滿的,讓她好生意外。
“可是遇到了好事?”她納悶地問。
紀淮搖搖頭,輕輕撫著她的臉龐道,“我是在笑,笑一隻闖上門來的大肥羊,李兄這回許是又能賺一筆了。”
柳琇蕊不明白,“為何這麼說?李統領他是打算對那對母子做些什麼?”
紀淮笑笑地也不再搭話,摟著她的腰肢閉目養神,柳琇蕊也不執著於答案,知道他這段日子忙於處理公事確是累壞了,伸手扯過一旁的薄被,輕輕覆在他身上。
洛家有今日富貴,全憑當年洛芳芝生母以及外祖,李世興是個睚眥必報的性子,又深愛著妻子洛芳芝,對那薄待了妻子的洛家又豈會有好感,必定會想方設法替妻子討回公道,他又是個行事不在意旁人看法的,怎麼舒暢怎樣來,洛家那些人又豈是他的對手。
紀家的小夫妻倆是在一個風和日麗的日子裏,啟程離開了生活了三年的耒坡縣的,該道別的已經道過別了,該移交的也已經移交了,是以他們走的時候並不曾驚動旁人。
北上的官船一路往京城方向開去,柳琇蕊懷中抱著膩著她不肯離開的兒子,怔怔地回望著越來越遠的小縣城,終是有幾分惆悵地歎息一聲。
這是她成婚後生活最久的地方,也是她由家中嬌嬌女慢慢向當家主母轉變的地方,那座府衙裏,一草一木、一桌一椅,都見證著她的成長,見證著他們夫妻走過的每一步,還見證著愛子的出生。在的時候不覺得有什麼,當離去時才突然發覺,原來她對此處也是有著不可割斷的深厚感情的。
臉上一陣肉嘟嘟的觸感將她從思緒中喚醒過來,她低頭望望揮舞著小胖手的兒子,見他衝自己咧著嘴笑個不停,兩顆米粒般的小牙露了出來,樣子是說不到的趣致可愛,讓她忍不住在他臉蛋上親了親。
“小壞蛋,回到京城可不行這般淘氣,外祖父母年紀大了,經不起的。”她連連親了幾口,才柔聲教導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