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呀,我明明把線頭都剪掉了呀……”黃衣女子嘀咕道。
他的視線落到那個嶄新的荷包上,憑心而說,這樣的手藝相比他的娘親實在是差勁極了。
“小姐小姐,夫人到處在找你呢,快回去吧!”一陣急促的腳步聲乍響,一身婢女打扮的女子快步走了過來,一手拉著黃衣女子的衣袖,一手往身後指了指。
黃衣女子愈發的急了,“啊,這便來!”用力扯了幾下仍不得果,幹脆便放棄了,也不及多想,便將整個荷包往他手上塞,匆匆忙忙地道了句‘記得去看大夫’便帶著婢女離去了。
他失神地望著主仆倆漸漸遠去的身影,直至再也看不到,這才低頭望望手中緊緊抓著的,猶帶著絲絲清香的荷包,久久不能語。
那張五十兩的銀票,以及零散的幾兩碎銀,至今好好地放在荷包裏,被他貼身珍藏著。往權勢高峰攀登的這幾年,每一回傷痕累累時,他都會緊緊將它貼在心口處,一遍一遍地往仿佛蘊藏著無限力量的小小物件裏汲取勇氣,直至親手報了血海深仇。
他不是不知道她早已訂了親,也不是不知道她心有所屬,可是他仍是設了個局,引誘她那遊手好閑的異母弟弟負了巨債,再利用她親生父親對兒子的看重,讓他以女兒為交換,他才願意出麵救回他的兒子。
他在心裏告訴自己,他會比那範文斌待她更好,她的父親不重視她沒關係,她的繼母和異母弟妹欺負她沒關係,總有一日他會幫她一一討回來的。他的手段是卑鄙,可是,他這一生,都會將她捧在手心上,寵她、愛她、敬她,再不讓任何人欺負她!
洛芳芝定定地望著低著頭一言不發,既不否認,也不承認的夫君,語氣愈發肯定,“是你,那人就是你,對不對?”
李世興苦澀地笑笑,迎上她的目光沉聲道,“是我,那個偷了東西被打得半死的……乞丐,正是我!”
洛芳芝隻感到腦中一片空白,完全不知道該如何反應,當年她仍是父母寵愛、不知天高地厚的洛家大小姐,頭一回跟著娘親外出便見到一群人圍著打一個瘦瘦弱弱的少年,這才氣不過走上前去製止,她怎會想得到這位落泊汙漕的少年,日後會是赫赫有名的青衣衛統領,亦是她的夫君。
“就隻因我救過你一回,你、你便、便要娶我?”她百感交集地問,心裏是一陣陣悶悶的感覺。
“……不、不是的。”李世興沉默了許久,才低低地道。
他自然不會因為對方救過他一回便將自己的餘生搭進去,他承認,那樣的情況下初見,確是對她心存極大好感,那畢竟是他自親人過世以來感受到的唯一善意,心裏又怎會不感激。
真正讓他對她上了心的還是在他一點一點掌了權之後,有意無意地著人打探她的境況,一封封如雪花般送到他案前的密函,記載著她這些年的點點滴滴……當一個人開始期待知道對方一切,包括瑣碎的諸如今日學會了繡鳳凰,明日學了新曲子這些小事,這便代表著那人已經不知不覺間侵入了他的心房當中,當他發現時,已經大勢而去,而他,甘之若飴!
洛芳芝目瞪口呆地望著他,不敢相信自己出嫁前那幾年的一舉一動竟然都落入他眼中,這、這到底是什麼樣的孽緣!若是當年她知曉救了那麼一個人,會讓將來的自己生活在別人的監視當中,她可仍會出麵救他?
李世興不敢去望她的眼睛,將自己做的這些陰暗事和盤托出,他便做好了被她厭惡的心理準備。
屋裏一片靜謐,也不知過了多久,他才聽到一聲輕輕淺淺的歎息,緊接著便是女子無奈卻又似是包含著幾分慶幸的聲音。
“雖然我仍是不敢苟同你的做法,可是、可是我還是覺得有些慶幸,慶幸當年救了你的人,是我……”
李世興陡然瞪大眼,不敢置信地盯著她。她她她,她可知自己在說些什麼?
柔弱無骨的小手包住他的,女子對上他的視線,溫柔卻又堅定地道,“你可知道,你真的很霸道、很蠻橫,絲毫不考慮別人的意願,強勢地介入我的生活當中。我曾經確是非常恨你,恨你用那般卑鄙的手段將我奪了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