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人進了監牢,成牧沒有讓顧盼直接和彭黎見麵,而是將她安排在一間和彭黎所在處僅有一牆之隔的牢房中。
顧盼衣袖輕拂,懷抱中的那把瑤琴淩空立在她麵前,她的芊芊十指輕挑撥撚,音律中帶有無限愛意的《花好月圓》流瀉而出,讓聽者心中暖意洋洋。
這樣柔緩舒美的曲調卻聽得彭黎一個激靈。
他“蹭”地從地上站起,衝到牢門前雙手死死抓住木欄杆,大喊道:“誰在彈這曲子!是誰!”
沒有人回答,監牢裏彌漫著這首《花好月圓》,但在彭黎聽來,卻仿佛催命的追魂曲。
“這曲子是我為舒兒寫的,除了她,世間再無一人會彈!”
隱在暗處的成牧默默冷笑一聲。
真是癡人說夢,有曲譜就能彈,隻不過那雙彈奏瑤琴的手,不是你想要的罷了。
“音色古鈍,回響悠然……是舒兒的詩酒琴!舒兒,難道是你,你回來了?”
彭黎的雙眼騰起一層薄霧,他抬手抹了一把,恨恨地用力拍打著木欄杆,響聲和著琴聲,回蕩在監牢中。
“舒兒,我對你這般好,你為何負我!為何!”
他憤怒地大吼一聲,雙眼中怒意橫射,似乎下一秒就要噴火。
成牧卻聽得吃驚不小。
難道彭夫人真的做了什麼對不起他的事?
但我們查案的時候,半點痕跡也沒露出來啊,連奸夫的影子都沒有……不會是被他殺掉了吧?
“舒兒,你別怪我心狠,等我從這裏出去了,我馬上就來陪你!可是,可是你為什麼要這麼做?為什麼要偷偷拿錢去養外頭的小白臉?為什麼!”
彭黎撕心裂肺地喊著,在琴聲的激蕩下顯得格外淒厲。
“去年夏末我就覺得家裏的賬簿有些不對,所記的數目和家中的實際所剩銀錢完全對不上,分明是你在記賬時偷偷留了一筆。
舒兒,你以為我看不懂你的計數方式,就察覺不到這些嗎?你錯了,我雖然沒像你一樣專門學過,但我也是認得的一些的!
當時你買了詩酒琴,記了一百五十兩上去,卻騙我說它要一千五百兩!不是你拿去給了外頭那些肮髒貨,還會是什麼!”
跟著一起站在暗處的樊敬忽然一動,伸手從袖中取出那本他準備帶出境研究的賬簿,翻到去年夏末的詩酒琴賬目上,看得皺起眉頭,百思不得其解地戳了戳成牧。
成牧回頭小聲問道:“怎麼了?”
“這裏記錄的明明是‘詩酒琴,一千五百兩’,為什麼他會說賬簿上記的是一百五十兩?”
成牧連忙低頭一看,沒有意外地看不懂,但既然樊敬這麼說,想必不會有錯。
他這才明白過來事情的真相。
彭黎以為自己看得懂賬簿,其實根本是連蒙帶猜。
他們夫婦兩個雖然不愁吃穿,但平日裏的支出肯定不會動輒成百上千,所以“百”和“千”的符號,彭黎未必真的認識。
誤會產生後,他又沒有開口詢問,自己浮想聯翩,臆造了一個奸夫出來。
哎,這位彭夫人竟然是冤死的。
“舒兒舒兒,我不是沒有給過你機會,從去年夏末到今年年初,我明示暗示你多少回,你居然裝聾作啞,當作什麼都沒發生!
你們做得真隱蔽啊,竟然一點把柄都沒留下,倒叫我查得好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