書房一陣靜默,牆壁上映著馮依依的影子,隨著燭火跳躍而輕晃。
成親半載,這座院子是後來收拾的,給婁詔和她做新房。這書房也是馮依依當日提議的,想用來為婁詔讀書用。
“房裏也可以讀書的。”馮依依開口。
這裏委實太冷,也就是安了一張榻,總不如正房裏舒適。
婁詔往前一步,書冊擱於桌麵:“白日無空,夜裏總不能再荒廢,便不回房打攪表妹,這裏正好。”
這話說的有些道理,馮依依早上得知父親的心思,是想讓婁詔接手家中生意,是以婁詔回來後,總是在外麵跑,並無時間溫書。
“夫君,一定要讀書考試嗎?”馮依依小聲問,“留在扶安,家裏可以打理買賣……”
“自然!”婁詔截斷馮依依還未說完的話,簡單兩個字已是心中堅定。
馮依依剩下的話咽回了肚子裏,果然,婁詔怎麼可能放棄科考?那麼父親的想法豈不是衝突,這兩人日後因此鬧成矛盾可如何是好?
“表妹還有事?”婁詔問。
馮依依點頭,抬起自己一直攥著的手,掌心裏躺著一個小瓷盒:“我帶了藥膏來,幫你看看手。”
聞言,婁詔低頭,看著那隻落在書封上的手,手背上幾條抓痕,那是早上鄒氏留下的。一天過去沒有處理,現在越發猙獰:“無礙,過兩日會好。”
把手垂在腰下,婁詔臉上沒有絲毫在意。
馮依依歎口氣,兩步就繞到書案後,伸手拽上婁詔小臂:“冬天傷口容易惡化,你不處理等著長凍瘡吧,到時候你手又癢又疼,握不住筆,寫出的字也難看。”
女兒家聲音甜軟,說著這樣惡劣的後果,語氣中卻帶著點點撒嬌。
說完,馮依依不等婁詔開口,就拉著他到了一旁榻邊,手指了指:“你坐下。”
婁詔比馮依依高不少,這樣站著,能看清她每一根卷翹的眼睫,蓋著的一雙瞳仁兒如閃亮的黑曜石。
想著要早些讀書,婁詔也沒再多說,坐與榻上。
馮依依擰開藥盒蓋子,放在一邊小幾上,隨後彎下腰,看著婁詔搭在膝上的右手。傷痕不淺,至今還往外滲著血,凍了一天,邊上微腫。可想而知鄒氏那手指甲多麼厲害,下手這樣毒。
“你洗過了?”馮依依雙手輕握上婁詔的手,送來自己眼前,柳眉蹙起,“大伯母過了,怎能這樣下手?”
她食指沾了藥膏,猶豫一下還是輕輕塗上那傷處。
婁詔隻覺得手背像是被羽毛輕掃一下,柔柔麻麻的,後麵少許的刺疼感,是藥膏刺激了傷口。
“這兩日別用涼水浸手,你的手好看,千萬別留疤。”馮依依嘟噥了句,看那骨節分明的手,白皙有力,不管是握筆也好,敲算盤也罷,都是極為適合。
婁詔鬆了下眼皮,眉尾微不可查的一挑:“好看?”
他一個男子,要什麼好看?臉也好,手也好,不過一副無用的皮囊,他眼中的可不是這些。
“嗯。”馮依依點頭。
婁詔抽回手,身子一斜,右臂一搭落在小幾上,整個人斜靠在那兒,些許黑發垂在肩頭。鼻尖問道微苦的藥味兒,腿邊站著乖巧的女子:“表妹看人,難道隻看一張皮相?”
心中一哂,馮家真有這麼簡單的人?
“怎麼會?”馮依依道。
對上婁詔的眼睛,見他下頜微揚,正側著臉看她,眼眸說不出的深沉,仿佛能被他看穿。
馮依依心裏無故生出一份怯意,往後退了一步:“那你住這邊,我回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