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晚,三人陪裴衍站了整整一夜。
起初賀輕舟並沒有走遠,隱隱聽到女孩說分手。
當時他真擔心衍哥控製不住情緒,失手將杳妹妹從懸空護欄上扔下去。
過後一想怎麼可能。
老大喜歡杳妹妹到骨子裏,就算拿刀割自己身上的肉,也絕不會做出傷害她的事。
可究竟是為了什麼,好好的兩人一下子就鬧到這個地步。
天色擦亮,賽道邊的身影總算動了動。
借著館內的燈光,他們才看到衍哥身上的機車服早已磨損的不成樣子。
刹車那幕令人現在想起都覺得後怕。
當時換作三人任何一個,恐怕不殘廢也要弄得半死。
空氣低壓到了極點,但眼前人又實在平靜的過分。
裴衍沒去更衣室,直接撕開身上的機車服,撈起旁邊的襯衣套上。
陳勁眼睛微微瞪大。
“衍哥,要不.......我們還是去一趟醫院吧。”
三人擔憂地幾步上前,目光一遍遍檢查著老大。
裴衍的肩胛,側腰還有手肘處血痕遍布,皮外傷雖不足以致命,卻亦看得人觸目驚心。
他一顆一顆扣著紐扣,眸光下垂,什麼也沒說,呼吸緩和的與常人無異。
此時,整個金港尚還在沉睡。
除了館主徹夜難眠,最難受的便隻剩下哥仨。
認識這麼多年,他們見過衍哥發病時瘋狂的樣子,也見過衍哥打起架來那股不要命的狠勁。
唯獨沒想過,老大鋼鐵一樣的身軀,有一天會因為一個女孩傷痕累累。
但比起身體,老大的心大概還要疼痛百倍。
賀輕舟微不可察地歎了口氣,早知如此,當時他就該強製把杳妹妹帶走。
不明不白地僵持下去,總比一刀斷個幹淨的強。
清晨六點,四道身影並排坐在賽道頂層的懸浮護欄上。
過去整整一小時,誰都沒說一句話。
男人之間沒有太多安慰的言語,轉眼進入七月,大家各奔東西,能像現在這樣坐在一起的機會,少到可憐。
望著天際初現的黎明,裴衍沉靜的眸底宛若一潭死水。
慢慢的,遠處露出微弱霞光,一點點滲透進他那漆黑的瞳孔。
然後他平靜地開口:“帶煙了沒有。”
空氣微凝,最先回過神的是陳勁,連忙在兜裏摸了根煙遞過去。
所有人都以為,衍哥會像上次一樣,撚著煙絲過過癮就罷。
畢竟很久不抽煙的人,再抽肯定受不了那味兒。
微風帶起絲縷火星,卷動著煙霧撞散在他棱角冷硬的臉上。
裴衍削薄的唇含住煙頭,深吸了一口,並沒有尼古丁帶起的欣快感,反而氣味嗆鼻,肺部窒悶到炸裂。
他彎下腰,劇烈咳嗽起來。
現在這副樣子,與當初吸第一口煙的時候如出一致。
明明難受,卻還是忍不住吸第二口,第三口。
三人都沒說話,在漫天晨暉裏,無聲地看著裴衍,一支又一支,沉默地抽完了一整包。
煙是個好東西。
一旦染上煙癮,身體與靈魂的痛苦便會隨之減去大半。
煙霧繚繞中,裴衍垂眸盯著指間燃盡的煙頭,扯了扯唇角。
那抹譏誚的笑意不沾絲毫感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