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當年能為娶妻而棄劍氣二宗決戰於不顧,自然也是性情中人,雖年近八十,卻還是少年誌氣不短。昨夜見聞了三人高歌劍舞,談天說地的景象,因而有所觸動,暗忖自己雖能長生久視,可立誓退隱江湖,活得再久也相當於死了,一身武藝總不能就此埋於青山,該找個傳人了。
這一下,才總算放棄自己隱居避世的決心,不吝見人一麵。
不過風清揚何等身份、何等武功,他願意親見這些年歲小、武功弱、輩分低的後生,自然是對方大大的榮幸。
按照他所預想,自己的態度仍然應該是倨傲的、是不情願的,而對方則一聽自己的名號,也自然就當是禮待有加的、尊崇無比的。
甚至,他們心中萬分想要學習自己的武功,但是又生怕激怒自己,於是小心翼翼、如履薄冰,而自己八風不動、心知肚明,施施然設下幾道考驗的手法,將這群年輕人折騰得要死要活、半死不活、九死一生,最後才稍稍賞賜下劍術中的些許精華,他們自然也已經要受用無窮、感激不盡了。
這其實就是一個標準的武林故事:前輩現身、考驗、傳功、托誌,自然能成為江湖上的一段佳話。
——尤其是最後的托誌環節,一定要飄逸瀟灑,背身而去,根本不回頭看,但身後三個人卻已經涕泗橫流、跪倒磕頭不止,加一起起碼要磕十八個頭,少了一個都不完美。
可沒想到的是,和李忘塵見麵隻短短幾句話,他就把自己的人生最大黑曆史揭露出來了。
在這一刻,風清揚幻想中的一切崩潰了,因為顯然沒人會覺得一個這麼急著想要娶老婆的人值得尊敬。
令狐衝和林平之雖沒有明說什麼,但卻好像有了一些不以為然。
這還怎麼考驗傳功托誌?
風清揚忽然冷笑起來,“我道怎麼忽然有這麼多人上思過崖,你對我如此了解,隻怕早已在等著我了,你所為的,無非是為了這一身劍術。哼哼,小小年紀,一身機心算計,圖謀不軌,以為老夫看不出來!”
說到這裏,臉色鄙夷,一拂袖就要離開。
李忘塵點頭道,“對啊,我就是窺伺你的劍術。”
他這一下說完,轉頭拍拍令狐衝的肩背,“你看這位令狐老哥,身為華山掌門,劍法天賦高超,相貌堂堂,心性豁達,不論人才稟賦、出身地位,都是世上一流,你那一身劍術不傳給他,又能傳給誰呢?”
這話說出來時,李忘塵神色如常,沒半點不好意思,令狐衝雖露出幾分羞恥,但還是下意識直起了腰,挺了挺胸。
“他?就他?”風清揚身子一頓,轉頭看了看令狐衝,就好像是看到了一條小狗在裝獅子,忽地嗤笑一聲,“二十七八,武功糟糕,行事糊塗,被你這年歲一半的小屁娃娃牽著腦袋跑——嘿嘿,果然不愧是嶽不群教出來的好徒兒。我那劍法,就是傳給狗也不傳給他。”
自己被辱罵還能理解,師傅被辱罵可算要了令狐衝的命了,他馬上踏前一步,怒道,“你……”
“哎,令狐老哥,別和老人家一般見識。”
李忘塵趕緊拉住了他,和風清揚打打嘴炮就行了,真要動起手了,此人武功比任我行隻高不低,又沒有吸星大法的缺憾,一百個令狐衝上去都隻是送去砍瓜切菜的。
他笑道,“以風老前輩劍術精妙,看我們的武功自然如觀兒戲。但他小覷你的天賦才情,你大可以放手展示給他去看,兄弟我堅信你絕對有資格接任他的劍法。”
令狐衝一愣,“這……李兄弟,展示武功世人皆知,但天賦該如何展示?我實在不知。”
其實一旁的風清揚也對這個問題有相同疑惑,也是看了過來,隻是以他身份地位,也不屑相問。
李忘塵道,“既然是天賦,自然是學習領悟的能力,學習領悟,自然有一定目標……風老前輩,小子願請尊駕傳授令狐老哥一門劍法,自己心裏定個時日,寫下一張紙條放置,再看令狐兄多久學會學精,到時候咱們拿出紙條,比較日子,令狐兄是否有資格傳承你的劍法,自是一目了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