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禁天之酒禁天,幽庭山上。
門框上的水瓢在飄蕩,缸中的兩條魚兒在浮沉,昏暗的房屋中一尊石像正在龜裂崩碎。
原本隻有一個小小少女的老舊房屋中少了一尊石像,多了一個少年。
少年睜開眼,與少女看著彼此,大眼對小眼。
或者說,是大眼瞪大眼。
少女瞪著少年,有些皺眉,眼中有些擔憂。
少年瞪著少女,有些皺眉,眼中全是好奇。
少年很好奇,對眼前少女的好奇,對身前木桌的好奇,對腳下地麵周遭擺設,甚至,是對那一扇老舊的木門都充滿了好奇,以及陌生。
不過,這種好奇與陌生並沒有停留得太久,隻是在少女的兩三次眨眼之後,少年眼中的好奇就一點點消失,陌生就一點點變成了熟悉。
少年看著少女,微微歪了歪頭。
按理說,這一個動作會更襯托出少年的疑惑,但看見這一個動作,少女眼中的擔憂卻是全然不見,因為這一個動作少女太熟悉不過,已經熟悉了很多年。
少女不再理會少年,重新拿起那一張用來擦刀,卻擦了很多年都不見一點破損的抹布繼續擦拭著身前的桌麵。
少年也沒再理會少女,撐著桌沿起身,如嬰兒學步般很緩慢,有些踉蹌向著門外走去,一路上,衣衫上灑落下了一層石屑,和猶如沉積了很多年的灰塵。
少年扶著門沿走出門外,站定,風自半山而過,自少年身上發間卷起了塵埃滾滾。他的一身衣衫,煥然如新。
少年深吸了一口側拂而過的風,抬頭看天,低頭看山間,開始向著身前的那一條破舊石階走下。
少年重新邁步,一步踉蹌,兩步搖晃,三步之後健步如飛!
少年在沿山而下,直通山腳的破舊石階上停了停,看了看從腳下開始,出現在每一級石階上的一個個腳印,那些腳印很深,深深的嵌入了石階,仿如雕鑿而成。
看著那些腳印,少年眼中的好奇和陌生又重新浮現,而這一次,好奇沒有消失,陌生沒有變成熟悉。
少年開始皺眉,開始緊緊的抿起了嘴唇,因為極度的疑惑一點點眯起了雙眼。
少年在那滿階腳印之前一動不動,整整佇立了一夜。
夜盡天明,眼中疑惑未消的少年走下了那些石階,走到山腳,轉身走入了那一條生機盎然的長街。
少年走過街口懸掛有“第一”字樣匾額的牌坊——有正要走過牌坊的人轉頭看少年,不小心撞在了牌坊上。
少年走過熱氣騰騰的包子鋪、熱粥攤——有人轉過頭,忘了冷一冷包子,吹一吹粥,便將包子與粥喂進了嘴裏,被燙了個撒手不管,然後懊惱的罵了一聲娘。
少年經過一個個茶肆酒坊、大攤小販,緩緩穿過街上已經是熙熙攘攘的人流,本已是喧嘩的人群,緩緩駐足緩緩安靜,目光一道道落在了少年身上、臉上。
但,正如少年之前在半山老屋中看少女,街上人群看著少年,眼中的詫異驚歎,疑惑不解,以及陌生和好奇都轉眼消失不見。
“這都多少次了,就不能有一次不這麼突然的就出現在街上嗎?怪嚇人的……”有婦人看了一眼人群中緩步的少年,埋怨後,牽著身旁三歲孩童的手繼續與扛著糖葫蘆的小販討價還價。
“他娘的,就不能好好挑個時候再出來?每次都偏要等老子喝粥的時候?你難道就不知道這老黃頭家的粥是有多精貴?需要多少個銅板?!”灑了一碗粥的中年漢子毫不避諱,背著走過身後的少年破口大罵。
“嗬,這次似乎有些不一樣啊。”少年走過一間老宅,宅門前,一個一把淩亂胡須快要打結的老人將手中煙杆的煙鬥在破爛的門檻上使勁的磕了磕,冷冷的輕嗬了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