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中掀起了一陣風,旋即一人出現在執傘人身前。
女子身材高挑,三千青絲尾端微微卷曲搭在肩頭,隨風而搖。
她的頭頂交叉插著兩根發釵,釵身較大,古銅尾端雕著芍藥圖案,花蕊處用紅寶石點綴,墜著古銅色流蘇。看著隻是凡間的普通首飾,寶石黯淡,帶著歲月蹉跎下的痕跡。
這般古舊的發釵,竟然也給她妖冶的樣貌增添了幾分韻味。
她暗紅如血的裏衣外罩著玄色的衣袍,寬大的衣袖垂到了腿間位置,隨風浮動時如蜉蝣遊蕩天際。
此時,她正眉眼含笑地看著他,上下打量,隨即問道:“請問小師父法號是……”
語調故意放低放緩,以此展現友好。
執傘佛子看到突兀出現的她也沒有驚慌,甚至沒有多餘的表情,隻是神情淡漠地看著她,眸中是枯井般的死寂。
他並未第一時間回答,薄唇緊抿,眉眼間似乎帶著一絲厭煩與嫌棄,不加遮掩。
這青佑寺倒是難得見這般容易不耐煩的佛子。
他猶豫須臾,終於回答:“懸頌。”
聲音很沉,很低,偏偏帶著謙謙公子的溫潤感,這是刻在骨子裏的溫柔有禮,如果語調不是那麼生疏就更好了。
顧京墨不由得揚眉,仔細打量他,築基中期修為的小和尚,看上去十七八歲的模樣,稍加探查一番後確定,他的身上沒有任何隱藏修為的痕跡。
之前山中回蕩的男聲多了些縹緲,此刻佛子的聲音更加真切,如此聽來,二者有些差異。有一瞬間她覺得相像,很快放棄了懷疑。
名門正派修者的聲音都是這般好聽的?
顧京墨看著他的模樣甚是滿意,想要給他留個好印象,於是問:“我要去山外但是迷了路,不知小師父可否……”
盡可能別那麼粗魯,先想辦法拐走再說。
話還沒說完,懸頌便已回答:“不可。”
拒絕得幹淨利落。
“可是我在山裏走了許久,好累啊——”她再次嚐試,難得示弱,語氣帶著嬌嗔。
懸頌垂眸看了看她幹淨的鞋底,再看看她不染半分雨滴的發絲,抿著嘴唇未出聲。
她輕易地讀懂了他的眼神,至此二人僵持於這草木天地間。
顧京墨站在雨裏,全靠護體屏障避雨。
懸頌一人撐著傘站立在傘的範圍內,毫無謙讓的意思。
顧京墨抖了抖自己的衣袖,微微揚起下巴,朝著懸頌走了幾步歎氣道:“那我隻能搶人了。”
懸頌並不躲閃,甚至沒有慌亂,仿佛隻是等著看她到底要做什麼。
直至顧京墨走近到讓他不喜的距離,他才抬起手來,掌心朝著顧京墨的額頭,運轉靈力轟出一掌。
顧京墨隻覺得一陣颶風襲來,繞著她旋轉了一周後又莫名地散開了。
她攤手看了看自己,毫發無傷,便目光探尋地看向懸頌。
懸頌看她如此似乎也很驚訝,再次運轉靈力一掌轟出,又是一陣颶風,渦旋狀將顧京墨包圍,轉了一圈後又輕飄飄地散開了。
她不由得疑惑:“我很少與佛修鬥法,你們佛修的功法都這般沒有攻擊力的嗎?”
懸頌收手看了看自己的掌心,又抬頭看向顧京墨,原本冷漠的雙眸終於出現了一絲異樣,有了些許波動。
他似乎是在重新打量顧京墨,在探查,也在疑惑。
顧京墨並不知曉,方才懸頌對她用的是魔門修者最為懼怕的掌法——贖殺掌。
這種功法極為狠絕,用殺死罪惡之人的方式贖罪惡之人的罪行。
贖殺掌沒有任何鋪墊,往往一擊致命。被攻擊的人罪孽越重,贖殺掌的威力越強。
當然,施展者隻有絕對強大的靈力儲備,才能維持這套功法。不然碰到罪大惡極的人,贖殺掌威力會強到施法者也無力承受,自爆而亡。
懸頌入修真界一千九百餘年,竟是第一次遇到這種情況。
贖殺掌是利用了罪惡之人的愧疚心理,從心魔引出的能量,引其心魔之威,殺其肉身與魂。
麵前這人要麼從未做過什麼惡事,如同一張白紙。要麼就是絕對的厚顏無恥,覺得她所做之事從未有過半分不對,冷血麻木到喪心病狂的程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