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都說好死不如賴活著,但那是別人,洪十三更相信長痛不如短痛,與其再被病痛折磨不知道多少個日夜,還不如自己主宰生死,這才爽。
“十三輩的骨灰呢?”
“他是遼城人,骨灰已經曬在他家鄉的山嶺上,一陣風刮過去,落盡了。”
秦海的心像被堵上了一樣,明明前兩天還在一起說說笑笑,共同用柴火生火,研究各種做舊的法子,活生生的一個人,怎麼說沒就沒了。
明明還有幾個月的活頭,他就這麼灑脫地走了,不信入土為安,不信賴活著,老頭怎麼能這麼瀟灑呢,自己搞死自己,再把骨灰一揚,沒了……
秦海一屁股坐下來,石天當起身進去內室,出來時手裏有一個紙,還有一把鑰匙:“這是十三留給你的,院子的鑰匙,這紙上寫的是他烤全羊的秘方,你不是喜歡他烤的羊肉嗎?”
尼瑪!臭老頭!秦海的鼻子酸了。
“人死如燈滅,十三這輩子都活得自在,臨走還是這麼自在,我們就不用多想了。”
石天當說得灑脫自在,眼眶也是紅的。
用這種方式離開這個世界,的確符合洪十三的風格,他這個人放蕩不羈,無欲無求,他那一身本事想要富可敵國還不容易嗎?
他最終隻是沉迷於做舊,瘋了一樣去研究,把一件事情做到了極致,以前站在落青陽的立場,秦海覺得洪十三的眼光過高,落青陽還入不了他的眼。
現在看看,是自己淺薄了,洪十三的所作所為,全是他的資本!
烤全羊的配方,院子的鑰匙,洪十三留下的東西讓秦海心裏沉甸甸地,石天當拍著他的肩膀說道:“十三把他的手記給你了,好好用,回去吧。”
“我肯收他做徒弟,那是他的福氣。這小子一身正氣,還打亂我碰瓷,還敢試我的玉圭,對了,這小子自己有家古董店,眼頭挺準,這任督二脈也開了。”
洪十三曾經說過的話突然在秦海的腦子裏響起,他頭痛欲裂,捏著鑰匙,連道別的話都忘記和石天當、程冬講,像喝醉酒一樣深一腳、淺一腳地走出去了。
程冬長歎一聲:“他這樣子,也不枉十三糾纏他這麼久。”
“十三要是知道,又該得意了。”
秦海像踩在雲上,渾渾噩噩地上了車,又稀裏糊塗地來到了洪十三的院子,門上的紙條還掛在那裏——不必找我。
好一個不必找我,你特麼都風葬了,骨灰飄得到處都是,我上哪裏找你!
這張紙條是他故意留下的吧,和他生前的德性一樣,炫耀,好像贏了這一場,連死都要和一般人不同,洪十三啊洪十三,你真行,這次,是小爺輸了。
秦海默默地掏出三根香煙,點燃後插在一邊花壇的泥裏,默默跪下對著大門磕了仨響頭。
取出鑰匙打開門,院子裏落了一層薄灰。
廚房和客廳、房間的景象和之前一模一樣,這裏最有煙火氣的是廚房,洪十三的廚藝了得,一進廚房就能端出好品格的飯菜,一碗清水麵條也能做得有滋有味。
秦海一望廚房,鼻子又有些發酸,他狠狠地掐了自己一把後轉身走進房間拿出工具,開始忙活起來,他給那一對貔貅做了殼,一對空心的木擺件,再將漆器填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