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木蕭蕭,寒風西來。
天地間一片灰白。
狼牙山腳下,一間青石板砌成的房子,屋前一株白楊樹,樹下一小片空地。
都市的繁華雖然誘人,荒蕪幽僻的山村也有一番野趣。
日觀流雲,臥聽寒濤;把酒黃昏後,舞劍星闌幹。此處最合斷腸人。
南宮南風和東方昊就住在這裏,不是歸隱,而是練功。
南宮南風不愧是個盡心盡力的師傅,一招一式,都是詳加指點。
但東方昊卻絕不能算是勤奮的徒弟,好在他天資過人,根骨異稟,悟性奇高,又有武學理論的基礎,學起來倒是行雲流水,舉一反三,武功招式提高極快。
東方昊一天的時間,差不多有一半用來睡覺,一半的一半打獵和享受野味,餘下的才是學武。
日月如梭,轉眼已過月餘。
東方昊學武甚速,無論多麼複雜的招式,他都不用學第二遍,七十二路武當劍法,每路四招,每招又套四式,尋常人總要百日才能記熟,而東方昊隻用了兩個下午。隻月餘,已經將南宮南風所授劍法、掌法、擒拿、點穴、暗器諸般技藝招式拆解爛熟於心。
南宮南風所長者,乃是劍法。而東方昊卻對掌法、擒拿等徒手武功情有獨鍾。
從幼時起,他就喜歡看保定府的摔跤競技,耳濡目染,也知道一些摔快跤的門道,隻是沒有試過而已。
他總覺得身佩兵刃太過露骨,給人以殺氣太濃的印象,所以寧肯舍長取短。
南宮南風倒也不強人所難,而是因材施教,用心教他拳腳功夫。
東方昊對此極感興趣,每日與南宮南風拳來腳去,喂招拆式,閃展騰挪,倒也生龍活虎。
但若真打實鬥,在南宮南風手下仍是走不了三招。
南宮南風知道,即使是江湖上三流的角色,東方昊也難有勝算。
道理簡單之極,那就是他不具備武功的根基,體內也沒有絲毫的真氣。況且,更缺乏江湖上刀頭舔血的實戰曆練。所以,招數雖然精妙,卻沒有殺傷力,隻能供人欣賞,而不具備實戰威力。
武學最忌躁進,學武之人當從導引吐納開始,正如習書法須先練正楷一般。
南宮南風當然不是不知這一節,但他已經沒有那麼多的時間。
一日,黃昏後。南宮南風在屋前石桌旁獨飲。
東方昊走完一趟拳法,更不打話,抓起一隻烤熟的山雞便吃了起來。
相處時日雖然不多,但他感覺南宮南風至情至性,雖然有時神秘難測,但待他倒有幾分像生身父親一般,而這種感覺,是和東方東風在一起時所沒有的。
在東方府邸,隻有東方緲一人對他常常流露溫情,其餘的人似乎沒有一點心靈貼合的感應。此刻遠離塵世,跟南宮南風習武,精神很是放鬆,居然想永遠這樣住下去,難道這就是樂不思蜀麼?
東方昊在這樣的心境下,注視著南宮南風,這個像自己父親的人。
隻見他一飲而盡,忽道:“人生有酒須當醉,而老夫卻從未領略過醉中之趣,豈非虛度一生。”像是喃喃自語,雙目黯然,痛苦已極。
東方昊知他心中苦極,有心勸慰,卻不知從何說起。隻默默聽著,口中已嚼爛的山雞肉竟咽不下去。
南宮南風驀地狂吼一聲,怒道:“酒不醉人何以名酒?!非老夫負酒,實是酒負我南宮南風!”
言罷一掌拍向酒壇,酒壇立碎,酒雨漫天!
南宮南風靜默良久,負手站在夕陽裏,一任寒風肆虐。
黃昏後,最後一抹夕陽也漸漸暗淡下去了,在依稀可辨的光線裏,幾隻山雀鳴叫著飛向遠方。
夜幕即將墜下,那是幾隻要歸巢的山雀。
南宮南風宣泄之後,是死一般的沉靜。
良久,他忽然道:“昊兒,練吐納之術給我看。”聲音溫柔已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