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雙調.壽陽曲】
離黃地,出西關.
人眾處顯形露跡。
亂世梟匪皆欲殺擒,自有俏然卻刀風。
朱瑱命不由地又搖頭苦笑了一下,世命之欲與所修之靜原本就是衝突的,如果有誰說自己會在哪一天走火入魔,他絕不會有一點懷疑。而且這還不一定與所習武功有關,而是心中忍受和深埋的許多痛苦、憤懣、情思會在某一時刻迸發出來,爆裂他每一根神經、血管。自從遇到魯家這個年輕的門長之後,他隱隱預感這一天將會很快來臨。
“通知海外線上堂口,把悟心找回來吧,我累了,是他該擔大任的時候了。”朱瑱命此時想到了被自己放逐在海外的兒子朱悟心。
朱家這一脈人丁始終不旺,到他往上三代起都是一脈單傳了,這興許是老天對他朱家殺伐天下的懲罰吧。而自己唯一的兒子又偏偏是個怪胎,常常是凝坐如石,三日才出一言,言出必逆,渾身上下沒一處不透出叛逆與挑釁。奇怪的是,那些逆言卻總是一語中的,就像是能洞悉別人的想法和心思。雖然自己老母說此子天賦異能(第二章破姑蘇囚龍局中提到過。),自己卻著實懷疑他將來能否擔承大任。而且此子留在身邊終歸會影響自己運籌決策,於是遣幾大高手帶他遠涉海外,希望異域之境能改變和磨練他,也希望異域之教能夠適合他。這也是為了朱家的將來,於無辦法中另辟蹊徑。
隆起的三個高丘變成了一個布滿枯骨的泥潭,隨這風吹泥流,這泥潭很快就會被黃土再次填滿,就像這片黃土地上曾經出現過的其他泥潭一樣。而這地下原本有的東西將不再會重現人世,它們已經與這片黃土地融為一體了,包括移位後的寶貝,包括囚困凶魂的鉛棺。特別是在入到地下的人也都化為枯骨後,這地下擁有的和曾經擁有的更將成為一個無解的謎。也許,其中有些人會給後人留下些隻言片語,但那也是後代人無法相信的傳說與傳奇。
《隋裨記事.賜葬》:“……楊素殺戮四方,視腥血腐骨如美炙,其威震主。暴病卒,隋文帝懼楊素性凶,信巫言,賜棺封葬,由督部行葬事,其地擇於西北方三百裏數,積三丘,墓中所置家人皆不知……”
《隋帝野史》:“……多賜葬,是為壓凶穩皇氣,地擇僻惡,鉛棺吊置,入土墓不近土氣。如此葬著楊素、竇方石、李翼多人……”
隋朝時大將楊素征戰多方,平複無數異族暴亂和疆域之爭。他沒戰前必尋一些有錯罪的兵卒殺之,人數總要在一百多人,用於威懾軍中風紀。戰時喜用三百人隊衝殺陣法,是以三百人為一隊,然後依次衝殺敵方大陣,但後隊必須在前隊殺出半香之數後才繼出,有後退者必被督戰所殺。這樣衝殺的士兵就必須抱必死之心,拚命廝殺,以便堅持到後隊繼出。此種殺法為拚命殺法,敵我死傷都極重。但此種殺法也是震懾殺法,敵人往往在未敗之時就被驚駭得陣腳不穩,膽怯者甚至剛接戰就會潰退。這種殺法的血腥場麵使得敵對雙方將帥都不忍目視,而楊素卻能凝目靜對,撚須品茶。所以楊素又被稱為自古第一凶將,死後被隋帝賜葬。
從所留文獻記載上來看,此趟魯一棄他們入的囚魂墓,在方位地域上很像楊素的墓**。但因為時間倉促,朱家人又盯得緊,而墓中標識文字幾乎沒有,陪葬的銘文器皿也未找到,棺槨也無法開啟,所以魯一棄他們就是在預設坎麵時都未能細細查辨出墓主,隻是從棺槨圖案上看,應是隋時物件。此趟地陷墓塌,就更無從找到佐證了。
不過坎麵“碎骨迷巷”卻是唐朝以後才有記載,是這墓葬主另有他人,還是這坎麵早就存世,直到唐後才為天罡道府獻世,還是在唐朝以後,又有人對這墓葬重新布局,這也成了個無法破解的謎。
至於移位的“土”寶,更無有覓處。自七十年代以來,先後幾十年中的許多張航拍照片拍到乾陵以及鹹陽周圍,有多個紅色點狀物和圓環狀物呈規則排布,實地查勘卻又無任何此狀物體。不知這現象是否和無蹤的“土”寶有否關聯。
落夕鎮,是因為在鎮西路口有一塊凸出地麵的紅色圓形石塊,很像是快鑽入地平線的落日而得名。
這個鎮子很大,各種商家店鋪齊全,街上人流不停,熱鬧繁華不輸關中任何一個街鎮。此地是西出一線的重要關口,也是來往藏地商賈、行客修整和補給的重要站點,所以魚龍混雜、藏汙納垢,什麼底兒的人都有。
控製此鎮的幫派就有三個,一個是由流落此地的破敗商隊組成的“護商幫”,這個幫派多善於使用火器。一個是關內外流的馬匪“大嚼頭馬隊”,他們中的刀客高手居多。還有一個是以藏民為主的“高包子”幫,這個幫派很詭異,不但幫眾技擊功夫怪異,而且毒、麻、蠱、迷、獸俱全,很是難纏。
魯一棄一行人是這天下午在鎮上露麵的,此時離他從土下暗道逃出“囚魂墓**”已經是第六天了。和他一起到來的都是些外形奇特怪異之人,所以一在鎮上出現,很快就被鎮上所有人知曉了。
但魯一棄他們似乎並不在意別人知曉他們的行蹤,挑了家鎮子中心岔道口旁的大酒家吃飯喝酒、猜拳行令,很是高調。大酒家二樓臨街的敞開廳房全被他們包下了,這位置可以將東西寬、南北窄的十字路口盡收眼底。南北兩邊的街麵以及東來和西去主道也都可以從這裏看到大部分。當然,別人從下麵這些地方也可以看到他們。
和魯一棄一起的人中最興奮的要算是瞎子,興奮得酒都喝不怎麼下去了。他知道從這落夕鎮再稍往北去百十裏,就能到自己的家了。他還知道下一步要辦的事情,必須在出了這西關鎮子後往偏北方向而去,這樣再走天把工夫自己就能見到自家婆姨和丫頭。快大半年時間沒見著了,怪想的慌地。
這些人中最沉穩的是利老頭,他的頭發雖然免不了沾了些路途上塵土,不過卻依舊梳理得一絲不亂。臉上的微笑也是那有一絲不亂,每次酒杯端到唇邊都隻微抿一口,一副悠閑篤定的事情。也難怪他會這樣,還未踏入關中之地,魯一棄就已經憑超常的感覺給他們探出幾處地下暗鬥,掏出不少的好物件讓他們分了,隻留下部分價值不高的用來付王副官那一夥的酬勞。利老頭知道自己委托鏢局子帶回去的那些東西足夠女兒和外孫、外孫女過好大半輩子的了。而且除此之外,魯一棄還告訴給他知道,狼山腳下法乳堂前廊柱下與殿頂瓦盒中藏有寶貝的秘密,他將這秘密也寫信告知給女兒,這樣的話,就算他們遇到什麼意外,也還可以從那裏想法子以接不時之需。就是因為魯一棄把事情辦到了這個份兒上,他才不得不決定留下來繼續幫襯著魯一棄,要不然像他這樣過慣閑暇日子的人早就回家享清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