喊著,喊著,突然一隻腳踩到了我的臉上,我迷迷糊糊地恢複了意識,勉強睜開眼睛,看見我的麵前站著一個人。我使勁搖了搖頭,讓自己清醒一些,我才看清,眼前的這個人約莫有三十多歲,看起來比我略年長一些。瘦長的臉形,兩條濃眉分外搶眼。身材並不十分高大,但是能看出來很精壯,一看就是常年鍛煉。他的身後還站著五個人,其中四個都是三十歲左右的年輕人,全都身材魁梧、肌肉糾結,剩下一人看起來有些瘦,站在黑影裏,看不清麵貌。
我剛想掙紮著爬起來,發現自己已經被綁住了,我扭頭看去,看見胖子也像我一樣被五花大綁,趴在地上,還沒從昏迷中醒過來。看來我們是被暗算了,這夥人雖然沒有把我們怎麼樣,但明顯能看出不是善類。
我勉強坐了起來,靠在牆上,胸口和胳膊腿都火辣辣的疼。我抬頭問站在我麵前的中年男子:“你們就是一直隱藏在這件事背後的操縱人吧?也就是在山海關向趕車的大爺打聽無量山的那夥人。”
中年男子微微一笑道:“你猜得不錯。胡八一,我很佩服你的膽識,這種情況下竟然還能臨危不亂,氣定神閑,看來我真是沒挑錯人。”
就在這個時候,胖子呻吟著醒了過來,他一見眼前這情形嚇了一跳,大喝一聲:“你們是誰!”完就想坐起來,可是馬上就發現自己被綁住了。胖子一轉頭見我也在旁邊,跟他一樣的遭遇,連忙問我:“老胡,這是怎麼回事?這些人是誰?”我無奈地道:“這些人就是做好這個圈套等著咱們跳進來的幕後高人,雖然咱們不認識他們,但是他們想必早就認識咱們了。”
中年男子微笑道:“胡八一得沒錯,我在好幾個月以前就已經知道你們了。”胖子大喊一聲:“老胡,別聽他們廢話。趕緊把繩子解開,媽的,趁我們不注意偷襲算什麼英雄,趕緊把你胖爺爺放開!”
中年男子看了胖子一眼,沒有話。我看了看四周沒看見有Shirley楊的影子,心下猛地一驚,突然想起了剛才在太和殿中的情形。我扭頭去看壁畫,隻看到一片空白的牆壁,沒有任何壁畫的影子。難道剛才發生的那一切都是我們的幻覺?我動了動身子,胸口和肩膀都疼得要命,我扭頭去看胖子,隻見他右眼腫得老高,依舊是睜不開的樣子。難道剛才發生的那一切竟然是真的?我轉頭問中年男子:“跟我們在一起的那個女人呢?”
中年男子略帶惋惜地道:“她胳膊上中了一槍,掉進了冥須溝裏。”著向房間一側的溝一指。聽見他的話,我和胖子大吃一驚,原來我們剛才經曆的那些事是真的,Shirley楊也是真的負傷了!
我大喊道:“快把她救上來,她受傷了!求求你們。”胖子拚命向溝旁邊挪去,想伸脖子看看溝裏的情況,但是被一個魁梧的人一腳踢了回來。中年男子攤了下手道:“很抱歉,我沒辦法救她上來,雖然我也覺得很可惜,接下來我們還有可能用到她呢。”
我大驚失色:“沒辦法救上來是什麼意思?”
中年男子緩緩道:“你知道這冥須溝裏都有什麼東西嗎?”我沒有話,胖子在一旁道:“是一些黑色的有彈性的東西,看著像輪胎一樣。這有什麼的,用根繩子把她拽上來不就得了!”
中年男子搖頭道:“這冥須溝裏的東西就叫冥須。胡八一,你知道在之前那個屋子襲擊你們的黑煞是什麼東西嗎?”完帶著考一考我的神情微笑著。
我哼了一聲道:“我當然知道。那黑煞是地人三覺中的人覺,利用久死不腐的僵屍身上的陰寒之氣連同人為的柳木身上的陰寒之所培養出的極寒之物,乃是三覺中的最下一覺。因為所養出的黑煞沒有知覺沒有思想,隻會遇見活物就撲,雖然全身的黑毛剛硬無比,但是攻擊力和攻擊範圍有限,很容易就能被製伏。”
中年男子滿意地點頭道:“不錯,分析得很透徹,看來我選你來盜這個鬥是沒選錯。”他言語之中透著一種居高臨下的威嚴感,也明我們的情況早就在他的掌握之中了。胖子看不慣他的樣子,狠狠地呸了一口。
中年男子也不在意,繼續問我:“那你給我剩下二覺是怎麼回事。”
我急道:“甭管還有幾覺,你先救人要緊,等你把她救上來了你讓我回答什麼都行!讓我做什麼都行!”
中年男子道:“你別著急,等你給我完了這幾覺,救不救她我自有定論。”我見他這樣,不敢再強求,怕把他惹急了不顧Shirley楊死活,隻好認真答道:“剩下二覺是地覺和覺。這地覺沾了一個‘地’字,也是利用死屍來搗鬼,但是這地覺就比人覺厲害得多。想製造地覺首先要將死之人服下某種特殊的藥物,連服七七四十九,等人死了以後身體會生發出一種似植物又似動物的長須,長滿全身。這種長須萬年不死,無論怎麼被破壞,隻要殘留有一點點,就會如同春風吹又生一般迅速地長出來,而且越長越旺盛,越長越茂密。這長須纏在活人的身上能控製人的行動,意誌薄弱些的人甚至會被控製思想,變成一具行屍走肉。古時常有心性敗壞的茅山術士養地覺害人,利用這些長須能控製人的心性,幹些敗壞的勾當。”
中年男子微笑著點點頭:“解釋得很不錯,那覺呢?”我心裏記掛著Shirley楊的安危,趕緊道:“覺是三覺中最厲害的,能利用微的東西讓人產生幻覺,甚至心性發生嚴重改變,然後通過這些幻覺和心理變化來讓受害者做施術者想讓他做的事。這種手法直接操控人的思想和意念,所以是最厲害的。”
胖子在一旁聽得不耐煩道:“你問這麼多幹嗎,還有完沒完了?趕緊把Shirley楊救上來,不然胖爺跟你們沒完!”完拚命扭動著身體想把綁在身上的繩子掙脫開,但是馬上就被他身邊的大漢一腳踹倒在地。我見胖子吃虧,趕緊道:“胖,你先別了,這位先生既然問了我這麼多問題,想必是有些自己的見解想要告訴咱們。”
中年男子微笑道:“你真是個聰明的人。既然是聰明的人,想必已經猜到這溝裏究竟是什麼東西了吧。”
我低頭念叨著,冥須溝,冥須溝,這溝裏究竟是什麼東西呢?突然我腦子裏閃過一個不好的念頭,脫口而出:“難道這溝裏的東西是地覺?”聽了我的話,胖子大吃一驚,中年男子點頭道:“你得沒錯,這溝裏的東西就是地覺,並且數量不少。”聽了這話我的心如同被大錘猛擊一下,心中一陣疼痛,如果這溝裏的東西真的是地覺,那麼Shirley楊掉進去這麼久,一定已經被控製了。想著Shirley楊會變成一副行屍走肉的樣子,我心如刀絞,都怪我,怪我當時不知怎麼就鬼迷心竅,非要把幻覺當真,一定要坐什麼龍椅,將她打傷,她才掉進冥須溝的。
想到這我突然靈光一現,問中年男子道:“難道這壁畫竟是覺?”中年男子點頭道:“不錯,這壁畫就是覺,是陳家數年的辛苦所得,為了製作這幅壁畫,陳家耗費了無數的人力、物力,四處采辦材料,到處遍訪茅山術士,家族中有幾位甚至自己開始研究茅山之術,就是為了能夠將覺的作用發揮到最大。這幅壁畫中,光是極北冰雪之地的鯨魚魚骨就用了不下數千斤。這鯨魚叫做抹香鯨,據傳身上的香腺被用來提取禦用龍涎香,隻要身上沾了一星半點兒,那香味就能數月經久不散。可是人們隻知道抹香鯨能製作龍涎香,卻不知道這抹香鯨的魚骨是製作覺的必需品。這壁畫中所用到的所有顏料,都是混合著抹香鯨的魚骨粉末調製出來的,其中更添加了十年曼陀羅第一次開花的汁液和七環銀蛇的毒液,還有一些其他的材料我也不清楚了。可惜啊可惜,這製作覺的方法竟然失傳了。”
怪不得我們三個都看見壁畫延伸出了牆壁一直延伸到我們腳下,甚至那台階那寶殿都如此的真實,原來我們都受了覺的控製,在自己的腦海中構建了太和殿這個場景,包括我們踩在台階上的真實感,觸摸龍椅的冰涼感等全都是我們在腦海中虛構的。那些場景和真實的感覺都是調動我們頭腦中對於太和殿的記憶和踩在石階上的記憶或者觸摸金屬物體的記憶,用這些真實的記憶覆蓋在這次我們虛構出的情景上,感覺起來就像是真的了。甚至我們想去爭奪龍椅成為明朝皇帝一統下這樣的想法都是受到了覺的控製,它讓我們幻想自己處在明朝,存在的目的就是爭奪龍椅,蒙蔽了我們彼此之前的真實感情,讓我們自相殘殺。於是我們就在自己腦中虛構的場景中打了起來,但是那些受傷卻都是真的,Shirley楊也因為被我和胖子一起攻擊而掉進了冥須溝。
想到Shirley楊我不禁心中一陣劇痛,她以前與我在一起時的種種情形,或嗔或笑,或生氣或傷心,一幕幕全都閃現在我的眼前。是我害了她,是我親手殺了她,想到這兒,我仿佛五髒六腑都被撕成了碎片,恨不得立刻就死了的好。以前我總覺得自己是個決絕的人,不明白什麼叫做後悔,現在後悔的感覺真的來了,我才發現竟然這麼讓人難以承受。是我親手害了她,是我親手害了她。眼淚不停地湧了出來,在我臉上恣意地流著,我想嘶吼卻發不出聲音,想打自己手卻被結實地綁在身後,我胸中像塞了一團抹布一樣,緊緊地堵著我的氣管,讓我的呼吸變得艱難。我不能抽出手來,隻能用腦袋不停地撞著地麵,仿佛隻有身體上的疼痛才能讓我心裏的疼痛稍減。
胖子聽見我們的對話也明白了過來,呆呆地愣住了,嘴裏不停地念叨著:“是我把她踢下去的,是我把她踢下去的……”胖子和Shirley楊雖然總是互相看不慣,平時會鬥嘴,但是一起經曆過這麼多的艱難險阻,其中的感情早已不是一般的情義可以比擬。胖子見我不停地撞著地麵,嘶啞地勸著我道:“老胡,老胡,你別這樣,現在Shirley楊已經遇難了,你再有什麼事,我他媽也活不下去了。”
中年男子突然道:“你們不必這樣,那位楊姐不是沒有救過來的可能。”聽見他這樣,我和胖子都是一愣,趕緊問究竟是怎麼回事。
中年男子沉吟道:“這冥須溝裏的地覺雖然數量眾多,但是主要用途還是以長須控製人類身體,從而操控人來做它們想做的事。凡是被長須控製的人,頭腦一片混沌,沒有了思想,完全受長須擺布,時間長了精力腦力受損,成為活死人,時間更長則會因為精血耗盡枯竭而死。這楊姐掉下去的時間不算長,看得出來她又是意誌堅定的人,身體素質也很好,想必不會在這麼短的時間內有什麼損傷。不過時間長了就不定了。”
我憤怒地大喊並扭動著:“放開我,放開我,我要去救她!你們這些禽獸,讓我去救她!”中年男子冷冷地看著我沒有話,向身後的兩名男子使了個眼色,那兩名魁梧的男子拽著我和胖子往溝邊走去。我和胖子見這是個機會,試圖踢倒他們掙脫束縛,但是那兩名男子一看便是身懷絕技的練家子,兩下就把我和胖子製伏了。中年男子冷笑道:“我勸你們別輕舉妄動。我知道你們二位也不是等閑之輩,所以我找的幫手自然是能製伏你們的。你們還是乖乖地按著我的意思來,否則這冥須溝裏實在是不多你們二位。”
我和胖子見硬碰硬絲毫占不到便宜,隻好作罷,等著合適的機會再動手。那兩名男子拉著我們來到溝邊,掏出手電向溝裏一照,登時嚇了我們一跳。原來這溝中的東西是黑色的固體,就像是瀝青凝固了一樣,現在全變成了密密麻麻手指粗細的黑色長須,在溝中不停地翻騰著、扭動著,個別的幾根還伸長出來,卷曲著,像是要抓住什麼東西一般,令人作嘔。
見了這情形我不禁心下一涼,Shirley楊掉進了這麼多的地覺中,難道還能活命嗎?這些長須饑渴地扭動著,看起來像是迫切地等待著新鮮生命的進入好吸取養分和精血,這種情況下就算我和胖子奮不顧身地跳下去肯定也找不到Shirley楊,這溝看不出深淺,而且通向其他的房間,沒準兒遍布整個墓穴,現在Shirley楊究竟還在不在剛掉下去的位置都已經是個謎了。
胖子在一旁:“那能不能找個長棍子之類的東西伸進這溝裏試探一下,看Shirley楊到底在不在這裏麵,如果在的話咱們好把她撈上來啊!”
中年男子“嘿嘿”笑了一聲,對身後的一個男子:“吳,把釣竿拿出來。”那個被叫做吳的人從背包裏拿出一個釣魚竿,打開折疊部分,抻長了足足有三米長。他拿著這根釣竿走到溝旁邊,心翼翼地伸向溝裏。釣竿剛剛觸碰到長須,長須便像遭了電擊一樣猛地一抖,刷地一下就將釣竿纏住了。吳用力向外拽著,絲毫都拽不動。這時更多的長須像感知到了異動一樣迅速地纏上了釣竿,越纏越多,越纏越向上爬。吳使勁地拽著,旁邊的一個男子也走過去幫忙拽,卻根本都拽不動。這時長須們猛地一拽,把吳和那名男子拽了一個趔趄,差點兒一頭栽進冥須溝。他們趕緊鬆了手,釣竿便立刻被拽進了溝裏,頃刻間便被長須淹沒了。吳和那名男子臉色蒼白,滿頭是汗,訕訕地退到了中年男子身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