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1章 雨天結怨(2 / 3)

“拿來!”天山惡鬼伸手向蒙昆要回。蒙昆卻隻顧興奮,竟沒看在眼裏。天山惡鬼抓回蒙昆左手的劍鞘,套住劍身,一把奪了短劍,抬腳將蒙昆踹翻在地。蒙昆竟揉著前胸坐起來,悻悻說道:“你這賊骷髏好狡猾!出主意要劫殺老和尚,結果老子帶人去拚命,你在旁邊看熱鬧。到頭來,老子白挨他一頓拳腳,你卻得了寶貝!真是沒天理!”天山惡鬼懶得跟他計較,自顧手裏把玩著短劍。

蒙昆自覺無趣,四下張望著:“這是什麼鬼地方!啥也沒有。要是這裏有兩壇酒,又解渴,又解乏,該有多美!”天山惡鬼傷口正疼著,被他吵得煩了,開口喝道:“閉嘴!你瞎吵吵就能有酒喝了?”“我說我的,礙你什麼事?沒有酒,過過嘴癮也好啊。”蒙昆頂了他一句,也自覺沒趣,便伸了個懶腰,躺了下來,“睡一覺。累死老子了。”天山惡鬼看了他一眼,也覺得乏了,便也想躺下睡一會兒。

忽然“咣當”一聲,木門被撞開,一個駝背人跌進門來。“什麼人?!”蒙昆驚坐起來,伸手抓起一根劈柴。天山惡鬼沒出聲,瞪著幽深的小眼睛,直盯著來人。來人摘下鬥笠,是個須發灰白的老者。他捂著嘴巴長咳了幾聲,似是瞥見了火堆,又眯著眼睛仔細看了看,便顫顫巍巍地走了過來。

蒙昆丟掉手裏的劈柴,抓起天山惡鬼的彎刀,跳起來,注視著來人,再次大聲問道:“你是什麼人?”駝背老者對蒙昆的問話毫無反應,眯著眼睛,摸索著,緩緩走到火堆旁邊,蹲下來烤火。天山惡鬼仍警覺地盯著駝背老者,還是沒有作聲,隻是左手將短劍輕輕拔了出來。蒙昆將彎刀架在駝背老者的後脖頸上,怒喝道:“說!你到底是什麼人!”

駝背老者似是感覺到了脖子後麵有東西,緩緩抬手摸去,辨出是鋼刀,頓時嚇得癱軟在地上,腰間一個葫蘆落在地上。蒙昆將刀尖抵在駝背老者胸前,就見駝背老者渾身顫抖,“咿咿呀呀”竟是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他娘的!是個啞巴。”蒙昆收起彎刀,指著地上的葫蘆,問道,“葫蘆裏裝的什麼?”駝背老者見他指著葫蘆,似是明白他的問話,於是兩手比畫了一番,見蒙昆仍不明白,幹脆拾起葫蘆,打開蓋子喝了一口,然後繼續比畫。“是酒?”蒙昆大喜,“好極了!老子又冷又渴,正盼著有酒喝呢。賊骷髏……”天山惡鬼警覺地盯著駝背老者,一聲不響。蒙昆知道他夠謹慎,也擔心有詐,隻是望著那個葫蘆仍覺眼饞。

駝背老者哆哆嗦嗦地從腰裏摸出幾枚銅錢,放到天山惡鬼腳邊,見二人都不作聲,便戰戰兢兢地繼續烤火。火堆劈裏啪啦地響著。駝背老者喝了幾口酒,覺得身子暖了,慢慢站起身來,掛好了葫蘆,給蒙昆和天山惡鬼各鞠了一躬,緩緩朝門口走去。

“哎呀,這……”蒙昆正心癢難耐,眼看到嘴的酒又沒了,甚覺可惜。他迫切地望著天山惡鬼。天山惡鬼不動聲色地撿起一根劈柴,驟然向著駝背老者打去。駝背老者毫無防備,被飛來的劈柴打在背上,一下子撲倒在地,那葫蘆也摔到地上。

天山惡鬼剛才猛一用力,牽動了腹下的傷口,不禁一咧嘴。蒙昆不解地看著他:“賊骷髏,你這是怕人還是欺負人哪?好端端一葫蘆酒……你又……”天山惡鬼自己也搖了搖頭,淡然說道:“行走江湖豈能不處處小心?現在好了,那酒可以喝了。”

蒙昆本來還要挖苦他幾句,一聽“酒可以喝了”,便馬上什麼也顧不得,大步搶過去,抓起葫蘆,先喝了兩大口。見天山惡鬼正在看著他,便拿著葫蘆給他送過去。天山惡鬼見蒙昆喝了也沒什麼異樣,又稍等了一會兒,才放心地喝起來。

駝背老者半天爬不起來,仍趴在地上喘咳個不停。蒙昆大笑道:“隻聽說,不做虧心事,不怕鬼敲門。看來你這惡鬼做了虧心事,也怕有人來敲門啊。哈哈哈哈。”天山惡鬼並不惱怒,又喝了兩口,把葫蘆遞還給蒙昆。

駝背老者終於爬轉過來,怯怯地抬著手,好像是想要回葫蘆。蒙昆又灌了一大口,咕咚咽下去,看著駝背老者,說:“你撞見天山惡鬼,還能活著已經算便宜了,一葫蘆酒還舍不得?”天山惡鬼在一旁冷笑道:“你跟聾子廢什麼話!”

二人輪流把一葫蘆酒喝光了。蒙昆意猶未盡,把葫蘆丟到駝背老者手邊:“雖然算不上好酒,但也算雪中送炭。空葫蘆還給你。”駝背老者不去拿那葫蘆,也不作聲,趴在地上直勾勾來回盯著二人。蒙昆見駝背老者仍不肯離去,隻道他是剛才被天山惡鬼打得狠,摔得重,便回頭對天山惡鬼說道:“你這賊骷髏下手太狠。打傷了人家,又喝了他的酒,好歹給兩個錢,算是個意思。”天山惡鬼並不理他,隻摸摸烤著的衣裳,看幹了沒有。

門外的雨小了,天上的烏雲也漸漸淡了。

蒙昆困勁上來,又伸了個懶腰,打起哈欠來。天山惡鬼也覺得昏昏欲睡,用力擠了擠眼睛,眼前有些模糊。

老者把葫蘆掛在腰上,慢慢站起身來,直挺挺地高出了很多。原來他的駝背是假的,此人名叫丁不二。天山惡鬼和蒙昆麵麵相覷,不由得都是心中一震。天山惡鬼陰森森地問道:“你究竟是什麼人?!”丁不二拍拍身上的土,微微一笑,開口說道:“天山惡鬼不在天山當你的山賊,偏要到中土給人當走狗。可悲呀可悲。”天山惡鬼被他奚落,頓時惱怒,要伸手去地上摸刀,隻覺得渾身酸軟無力,手臂竟抬不起來,不禁駭然。蒙昆更是隻有大叫的份:“酒裏下了藥……”他站立不穩,軟軟地癱坐在地上。

丁不二笑道:“我的酒可不能白喝呀。你們喝了我的酒,我好歹問你們要點東西,也算公平吧?”二人恨恨地瞪著丁不二。丁不二走上前來,開始搜摸二人身上的東西,中意的便帶在身上,不打緊的就丟入火堆。天山惡鬼生怕那短劍也被他搜了去,於是扭曲著身子極力遮掩,把短劍橫著夾在肚皮上。那裏本來包紮了傷口,不留意倒也不容易發現。丁不二果然沒注意到。隻是天山惡鬼那裏本來就有傷痛,用力緊縮著肚皮,更是疼痛難當,頭上呼地冒出汗來。

蒙昆可能是替天山惡鬼慶幸,不時地瞥向他的腰腹。丁不二無意中瞥見了,順著蒙昆的眼神看去,發現了露出的劍柄。他眼前一亮,出掌在天山惡鬼肚子上一拍,一把將短劍抓了過來。疼得天山惡鬼一聲慘叫。丁不二回頭衝著蒙昆笑道:“多謝。他身上多留一樣,對你確也不公。”天山惡鬼隻道是蒙昆故意出賣,心下憤然,恨恨地瞪著他。“我……”蒙昆一臉委屈,卻又無從辯白。

天山惡鬼暗中運氣,試圖恢複,當然是無濟於事。丁不二在他臉上抹了一把,嬉笑道:“省省吧。看這累得一頭汗,真叫人心疼。”天山惡鬼強忍憤恨,說道:“加了小心還是被你騙了,我認栽,無話可說。敢問閣下是哪位,也讓咱輸個明白。”

丁不二隻顧把玩著短劍,淡然說道:“不忙問我是誰。我先試試這玩意兒。”說著便將劍刃搭在蒙昆的脖頸上。“不要……”蒙昆怕得要死,又不敢掙紮,直嚇得冷汗如注,忽然堆笑道:“爺爺,您不能殺我呀,剛才是我提醒,您老人家才得了這寶貝……”天山惡鬼聽到蒙昆親口承認是他故意提醒老者來搜短劍,兩眼瞪著蒙昆幾乎冒出火來:“蒙昆,狗娘養的,老子後悔認識你這龜孫!”

丁不二走到天山惡鬼身前,蹲下來,用短劍在他眼前晃著:“你很橫是吧?”天山惡鬼的一雙小眼隨著劍刃左來右去,不敢再作聲。丁不二用劍尖輕輕抵著天山惡鬼的眉心,說道:“他叫我爺爺,你罵他龜孫,豈不是罵老子是龜?還不快給我孫子賠罪!”蒙昆尷尬道:“不用了,不用了。”天山惡鬼對蒙昆恨到了極點,死活也不肯向他道歉,便氣哼哼不作聲。

“那好吧。”丁不二將短劍從天山惡鬼的眉心順著鼻子向下移動,滑過鼻尖、嘴唇,幾乎貼著皮肉。一股陰寒之氣令天山惡鬼毛骨悚然。蒙昆目瞪口呆地在一旁看著,心也提到了嗓子眼。劍尖劃過天山惡鬼的胸口、肚皮,繼續向下……

天山惡鬼突然顫聲叫出來:“爺爺——”隻見丁不二手中的短劍抵在天山惡鬼的襠下。一股熱流沿著天山惡鬼的褲管汩汩流下……

丁不二收回短劍,搖頭道:“唉,沒辦法,你叫聲爺爺,我還真下不去手了。”他故意提了提天山惡鬼的褲腿,安慰道:“這陰天下雨的,你尿濕了褲子,倒是看不出來。不打緊,不打緊。”天山惡鬼癱倒在地,呼呼地喘著氣。蒙昆則諂媚地看著丁不二,滿臉堆笑。

天山惡鬼躺了一會兒,稍稍恢複了一點氣力,掙紮著坐起來,麵無表情地問道:“敢問老前輩尊姓大名?”丁不二笑道:“這麼快就忘了叫爺爺了?也罷,今天就讓你們見見爺爺的真麵目。免得日後倆乖孫想爺爺了,都不知道爺爺是誰。”

丁不二揭掉假頭發,揪下假胡子,用袖子在臉上隨便抹了兩把,露出本來麵目,竟是一個三十歲上下的漢子。他開口說道:“記好了,爺爺叫丁不二……”“千麵神偷丁不二?!”蒙昆叫出聲來。丁不二瞅了他一眼,笑道:“你竟知道爺爺的名號?”

“唉!”天山惡鬼右手拳頭在地上一捶,心中懊惱:沒想到被一個賊給耍了,真是窩囊!他忽然又暗自驚喜,用手在地上撐了撐,發覺手上已經多少有了些力氣,左手便朝自己的彎刀摸去。

蒙昆也是心有不甘,慢慢站起來,說道:“你偷便偷了,為何幹這等勾當來耍老……”他本想自稱“老子”,猛然意識到自己現在的處境,急忙住口。丁不二笑道:“你們哪一個是善類?兄弟我不使些手段,能近得了你們的身,又豈能得手?”他恢複了本來麵目,便也不再托大自稱“爺爺”。

天山惡鬼手裏握著彎刀,見丁不二隻顧和蒙昆閑扯,便猝然使出全身的餘力,將彎刀祭出,直朝丁不二的脖頸砍來。

丁不二幾乎是背對著天山惡鬼,並無防備,幸虧對麵的蒙昆見了忽然一驚。丁不二何等機靈,聽風聲已知狀況,急忙一縮一閃,下意識揮起短劍抵擋。隻聽“叮”的一聲脆響,彎刀應聲斷作兩截,餘力不減,竟朝蒙昆飛來。蒙昆站在丁不二的麵前,丁不二閃身讓開,那斷刀自是朝他麵門襲來。幸虧他發現得早,慌忙低頭一滾,躲了過去,肩膀卻撞到牆上,疼得他“啊”了一聲。丁不二驚喜地看了看手裏的短劍,回頭對天山惡鬼說道:“看來你是不服啊,還要再比畫比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