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包子鋪(2 / 2)

二狗見識比妞子多些,知曉這些缸裏種著蓮藕,蓮藕埋在淤泥裏頭,很是難挖,父親在世時曾經帶著去過一處野池塘捉魚,池塘的一角正巧有兩三個蓮蓬,父親折下給了二狗一枝,蓮子的味道很好,就是不能吃到芯子,賊苦,蓮蓬都摘下後,二狗以為父親便要走了,誰知父親從竹筐裏拿出鐵鍬,使勁往淤泥下挖,弄得水髒兮兮的,泥點子大把大把的粘在兩人的臉上,腿上。挖了莫約一炷香的功夫,一直彎腰用雙手在淤泥裏折騰的父親終於手提溜著一段和自己身高差不多的蓮藕向田埂上的兒子示意,像是挖到了什麼財寶在向兒子炫耀。兩父子一個挑著扁擔,一頭裝著幹活的家夥,蓮藕和魚蝦,另一頭裝著二狗,二狗蹲坐著,很是開心,東瞧瞧西瞅瞅,一路上問了不少奇奇怪怪的問題,有的父親能解答,大多的隻能搖搖頭,做了小半輩子活的男人,肩頭前頭是生活,後麵是希望,掙錢讓自己孩子能讀上書是他如今最大的念想。

“妞子,你還記不記得母親有一次燉了鍋肉,裏頭有白白嫩嫩的藕片。”回過神來的二狗揉了揉妞子亂糟糟的頭發,順帶著挑去幾根雜草撣去些黃塵,妞子食指撓了撓頭,仰著臉迷糊的看著哥哥有些不好意思的回道“我忘了,哥哥。”“沒事,你當時的確還小。”

“你們倆過來吧。”從最裏頭的屋子裏傳出吳大娘的聲音。二狗牽著妞子的手小跑著過去,門開著,吳大娘手裏拿著兩塊布頭,裏頭有兩隻木桶,中間隔著一道屏風,吳大娘示意二狗去右邊洗,自己帶子妞子來到左邊,順手關上屋門,二狗一時沒緩過神來,趴在做工算不得精致卻很厚實的木桶板上,家裏原先也有一隻,是父親東拖一塊西湊一條的拚接而成,木板間的縫隙很寬,注入水不過一會就漏,父親又不得不弄來木薄片來堵上,時常是洗上一次澡事後就得縫縫補補,勉強著用。即便如此,每當有澡可洗在二狗心裏就是僅次於吃肉的喜慶事兒了,雖然妹妹和母親都會先洗,沒關係麼,反正最髒的父親一向排在自個後麵。

二狗習慣性的用手試了試水溫,右邊有個幾尺見方的炕床,炕上四四方方疊著幾件衣物,脫下沾滿泥土草根的衣物,痛痛快快的洗了個澡,從桶裏爬出來,原先清澈可見桶底的水變得渾濁不清,泛黃,二狗擰幹布擦拭幹後,穿上炕上幹燥還有些熱度的衣裳,他有些奇怪,摸了摸炕才察覺吳大娘已在炕下升起了炭火,難怪自己進了屋子就覺得異常暖和,在炕上坐著,聽隔壁的動靜妞子也應該洗的差不多,不多一會,吳大娘帶著妞子出來,眼前的妞子讓作為親生大哥的二狗幾乎認不出來,鮮紅的大衣裳襯著紅彤彤的圓臉蛋兒,妞子雜亂的長發被吳大娘握著一卷一卷的編成兩隻羊角辮子,妞子樣貌本就不差,如今一看和大戶人家的孩子都相差不遠,眼神中顯露的純樸更是惹人憐愛。

吳大娘第一眼見著兩人就心生憐愛,土城裏有不少孤兒,她有時見到了也會幫一幫,像今日把孩子帶回宅子卻是破天荒的頭一遭,之前的孩子每次在自己遞出吃食時不是搶過跑開,就是很心安理得的收下,然後繼續流蕩,這次她在兩孩子的眼裏看到了羞愧,感激和希望,尤其是眼前名叫二狗的孩子。一大兩小一同走出屋子,一位蓄著山羊胡的老人來到吳大娘身邊,老人瞧著莫約有古稀之數卻依舊腰杆筆直,精神氣充沛,嗓子有些沙啞,眼神似乎有些不好,看人自然的會眯起眼,吳大娘吩咐了他幾句,身著樸素長褂的老人便離開了。

城裏的一間包子鋪內,三三兩兩的幾個漢子圍坐在髒兮兮有點黏糊糊的木桌前,點上兩個熱乎乎的白麵十八褶包子,包子蓋住了碟子,常來的客人會自己備上一個小碗,從進門鋪子的左手破舊櫃子上到些醬菜,醬菜種類不定,全看老板心情,平日最多供應的是醃的不怎麼入味的白皮蘿卜,脆生生的帶有些辣味,不甚好吃卻勝在量大免費,來這的人常常是點上一個包子,吃上三四碟子醬菜,老板也不在乎,實在做的過了就咳嗽幾聲,罵上幾句,食客悻悻然手裏打醬菜的手卻是愈發快了些。

今兒個不知怎麼回事兒,鋪子裏沒見著老板,幾個老主顧就自個動手,開蒸籠,拿包子,碟子裝滿醬菜,就坐在熟悉的老位子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