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的天,還是有些涼意。
玉京的夜晚,朔風依舊淩厲,窗欞被刮的呼呼響。
端王的近郊宅院,日夜都有人輪守,偌大的華麗樓閣,此刻隻有後院最裏頭亮著燭火,護院都筆直的守在院門前,像是守著什麼重要的人。
司南大睜著眼,寬大的紅漆檀木拔步床外,睡著伺候她的丫頭,金繡軟帳內自成一片空間,她抬手摸了摸臉頰,還是腫的。
心中恚怒難止,即便是打回去了,也依舊泄不了那抹憤恨。
她們當她是什麼?
爭男人的蠢女人麼?
若不是逃不出去,她不會呆在這個鬼地方。
床外頭輕微的鼾聲響起,司南攥緊手心,滿含不甘的閉上了眼。
不知過了多久,一陣喧鬧聲吵醒了司南,窗牖外掌了燈,隔著透明的窗紙,倒映進了拔步床內,巨大的黑影如同異獸投映在金繡軟帳上,莫名叫人壓抑。
“怎麼了?”司南猛地睜眼,滿眼驚恐的坐起身,“外頭出了什麼事?”
難道是他來了?
司南一想到那人,便渾身微顫,心口巨跳,麵上不自覺的帶了驚惶之色。
有丫頭進來了,撩起了拔步床前的帷幔,朝司南福了福,聲音裏帶著欣喜:“姑娘,王爺來了。”
話音一落,司南隻覺渾身都泛著痛,她坐在金繡軟帳中,緊緊抱著被子,不自覺的咽了下口水,“胡說,都這麼晚了,他怎麼會來?”
話音一落,就有一道清越的嗓音響起:“諾諾。”
司南渾身顫抖,上下牙不住的磕著,看帳外頎長身影一點一點靠近,腳步在檀木地板上走出了沉悶聲。
一聲,兩聲……越發近了。
司南恐懼的都忘記了言語,隻睜大眼瞪著,無意識張開的嘴卻發不出一點聲音。
隨後金繡軟帳被一雙指骨修長的手撩起,露出一張俊穠清朗的麵容,斜眉入鬢,輪廓分明,神色似笑非笑,薄唇微勾,唯有一雙寒涼桃花眸,始終不變。
頭上的碧色玉冠有些歪斜,一身鴉青色斜襟暗雲紋錦袍,腰間纏著同色絲絛,此刻朝司南伸出了修長的手。
聲音前所未有的柔和,含滿了深情厚誼,低沉誘惑:“諾諾,我想你了。”
司南怔怔的一時忘了反應,在她眼中,此人如同惡魔,這半年她生不如死。
宋青舒見她驚恐的神色,劍眉微蹙,有些不悅,本想發作,可似是想起了什麼,眸子微斂,又沉了下去。
“諾諾,你來,我送你一個禮物。”他又朝司南伸了下手,不容拒絕。
司南心跳如雷,終於回過神,她不會在這種不必要的時候惹怒他,她也打不過,便顫巍巍的將手伸了過去。
宋青舒可能有些不耐,伸手一把將她拉住,司南一陣天旋地轉,等恢複過來,已經被宋青舒抱在了懷裏。
司南聞到一陣莫名的檀香味兒,扯動了一下麵頰,像笑又像哭。
宋青舒將頭埋在她頸間,輕輕一嗅,微微淡香襲來,許是剛剛睡醒,白皙光滑的臉蛋如施了脂粉,一雙黝黑清亮的眸子,倒映在裏頭的,就是他的臉。
他望向水潤粉嫩的紅唇,有些按捺不住,卻被司南攔住。
司南聞到了他身上的酒味和脂粉味,一陣惡心,卻還是抽動著嘴角,勉力一笑:“王爺,不是說送我禮物麼?”
宋青舒乍然一笑,熒紅燭火下,猶如一樹繁花盛開,眉眼俊朗,端的是豐冶昳麗,絲毫瞧不出,那瘋狂有神經質的一麵。
“是,這禮物,你定然歡喜。”宋青舒握著她的手,柔軟溫暖,他有些舍不得放開,外頭的妖豔賤-貨怎麼都比不上她。
他彎下腰,抄起她腿彎,一把將她抱起。
出了拔步床,室內早就點滿了燭火,司南看向四周,丫頭們個個大氣都不敢喘,垂首侍立,唯有蠟燭爆了兩個燭花,‘劈啪’作響。
司南心覺有些不對,宋青舒來的雖然勤快,可很少會半夜過來,今天這是怎的了?
宋青舒抱著司南坐到了竹編軟榻上,給她梳理有些微亂的秀發,在她耳邊輕哄:“諾諾,我送你禮物,你可不許再和我吵架慪氣了,也不能張牙舞爪了。”
司南不敢說話,戰戰兢兢坐在他懷中,寢衣薄透,她隻覺攬在腰間的手滾燙,心裏很不自在。
“唔。”到底還是含糊的應了一聲,她還沒有摸清他的脾氣,在這個封建強權時代,她任性不了。
宋青舒看她難得乖巧,輕輕咬了一下她微紅的耳垂,見她埋首在自己懷中,又笑了起來。
看到她臉上尚還殘留兩根紅指印,不由憐愛輕撫,良久才冷肅道:“帶過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