晉王的婚事決定得倉促, 但皇帝並不想太過委屈了這個胞弟。
他下詔令禮部承辦此事,又命人將嫁妝、婚服直接送到昌平侯府。——沈氏出身太低,恐怕也拿不出像樣的東西。
昌平侯無奈, 隻得數次請沈纖纖過府備嫁。
既然已應承下來, 總要給皇帝、給晉王幾分麵子。
沈纖纖以要照顧晉王為由婉拒了好幾次, 眼看著王爺沒有醒過來的跡象, 侯府那邊又一遍一遍地派人來催。她隻得在大婚前一夜,幫蕭晟喂藥之後, 才悄悄坐上昌平侯府前來接人的馬車。
福伯等人將這一切都看在眼裏, 頗為感動。
俗話說, 患難見真情。王爺肯對沈姑娘舍命相護, 沈姑娘也沒辜負了王爺的情意。
若說他一開始還對沈纖纖有些微詞,那麼現在也基本從心底接受了這個未來的女主人。
盼隻盼王爺能早些醒來, 那才叫皆大歡喜。
昌平侯府距離晉王府有一段距離。
沈纖纖坐在馬車裏, 掀開車簾的一角,映入眼簾的是沉沉夜色以及隨行侍衛。
事情走到今天這個地步,她要抽身, 顯然已來不及。
她索性將心一橫,罷罷罷,反正這是皇帝下的旨, 她推拒不得。若將來晉王蘇醒,追究此事,也怪不到她頭上去。
屆時或是兩人找借口和離,或是請他想法子安排她假死脫身。總歸還有出路, 又何必因此而頭疼呢?
想通此中關節後, 沈纖纖一掃連日來的心頭陰霾, 頓時輕鬆不少。
馬車終於停下。
昌平侯府門口懸掛著的燈籠傾灑下暖紅色的光, 照得侯府門口一片亮堂。
沈纖纖剛跳下馬車,就有一個打扮體麵的嬤嬤迎了上來。
“小姐可算是回來了,郡主這兩天一直念叨著你。”
繼而她又輕歎一聲,不著痕跡地打量著沈纖纖:“可惜郡主這兩日身上不好,已經先歇下了,隻能命我來等小姐。”
沈纖纖禮貌性地點一點頭:“麻煩你了,不知嬤嬤怎麼稱呼?”
“……啊。”嬤嬤回過神,歉然一笑,“老身姓嚴。小姐生的好看,都把老婆子給看愣住了……”
這種話沈纖纖不是第一次聽到,隻輕笑一笑:“嚴嬤嬤取笑我呢。既是郡主已經歇下,那我今晚就不用去拜見了吧?”
“明日再見也是一樣的。”嚴嬤嬤領著沈纖纖,邊走邊道,“咱們家的兩位公子都不在京中,府上隻有郡主和侯爺夫妻倆。如今多了個小姐承歡膝下,郡主也歡喜。”
要不是昨天在皇宮裏與棲霞郡主打過交道,沈纖纖或許還能相信嚴嬤嬤這番誠摯的話語。
此時聽對方睜眼說瞎話,沈纖纖隻是乖巧一笑,表示知曉,別的也不多提。
對於棲霞郡主不喜歡她這件事,沈纖纖很能理解。莫名其妙被皇帝下令收人做義女,心裏不樂意,實在太正常了。
如果不是聖旨壓著,她自己也不願意的。
嚴嬤嬤帶沈纖纖進了一個精致的院落:“小姐將就著歇息一晚,明天早起還有得忙呢。有什麼吩咐,隻管小梅和小菊去做。”
“好的,辛苦嚴嬤嬤了。”
“小姐這話真是折煞老婆子了。”嚴嬤嬤笑得燦爛,又叮囑幾句後,才轉身離去。
她並未直接回房,而是去了“早已歇下”的棲霞郡主的住處。
棲霞郡主正在剪燭花,聽嚴嬤嬤進來,頭也不抬,緩緩問道:“安排好了?”
嚴嬤嬤行禮回複,帶著笑意:“安排好了。”停頓一下,她又評價幾句:“倒是個可人疼的孩子,看著規規矩矩的,人也通禮數。當然,最主要還是生的好,老身瞧著頗有幾分夫人當年的風采。”
她是棲霞郡主還未記事時就陪在身邊的老人了,年紀大、資格老,說話有時也不太顧忌。
然而一聽到這話,棲霞郡主頓時沉了臉,“噌”的一下將小銀剪扣在桌上:“嬤嬤這話說的好沒道理!她什麼身份,也配與我母親放在一處比較?”
嚴嬤嬤口中的夫人指的是棲霞郡主的生母。
棲霞郡主一生下來就沒了母親,兩個月大時,父親又戰死。她父母緣淺薄,但也聽人提過,知道生母風華絕代,前朝滅亡後被賜給了她的父親,生她時因難產而死,那年才剛滿十八歲。
嚴嬤嬤見她動怒,自悔失言,忙賠笑道:“是老婆子說錯話了。郡主莫怪,隻是在燈下瞧著模樣、身段,有那麼一些相像。真細論起來,她跟夫人差得遠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