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他不對,因擔心儲君權勢過大,他心中早有人選,卻遲遲不肯立儲。對這個長子時常打壓,不曾培養,才有今日之禍。
若是蕭世鈞一手策劃逼宮,且成功了,他或許還要誇一聲此子有膽識有謀略。可惜這隻是在潁川侯幫助下的一場鬧劇,以失敗告終。
皇帝艱難開口:“你,你,逆子!拿,拿下!”
他聲音不大,跟隨晉王前來平叛的將士並未聽清。
還是晉王使了個眼色,眾人才上前,綁了大皇子和潁川侯。
蕭晟快步走至皇帝床畔:“臣弟救駕來遲,讓皇上受驚了。”
看見胞弟,皇帝稍稍有了一些精神,渾濁的眼睛也略微有了些光亮。
他現在對長子失望至極,努力伸出手:“小,小九……”
蕭晟上前一步,攥住他的手:“皇上!”
“老,老大不行……”皇帝意識尚且清醒,他思緒轉了又轉,想起一個人來,“老,老四呢?”
蕭晟回答:“四殿下趁著混亂逃出宮,向臣弟報信,臣弟才能及時趕到。他現在還在王府。”
“好,好……”皇帝似是放下心來,“他,他年,年紀小,將來繼位後,你,好好輔佐,盡,盡心竭力。”
他此刻每說一個字,都格外地艱難,說到後麵,竟又嘔出一口血,再次陷入了昏迷。
蕭晟命人將大皇子與潁川侯先行關押,又命人請太醫,後帶人處理殘局。
天亮時,一切都恢複了平靜。
一盆又一盆的水衝下去,空氣中彌漫的血腥味漸漸淡了。
四皇子也回到了宮中,守在皇帝身邊。
太醫們一個個麵露難色,連連搖頭。
昨夜之事,動靜很大,眾人也都隱隱有所耳聞。
皇帝本就到了行將就木之時,又經曆宮變,現下隻是拖延時間了。
昏睡了許久,直到這日傍晚,他才再次睜開了眼睛,看上去精神要好許多。
四皇子一喜,而一旁的太醫卻心下了然:隻怕是回光返照。
皇帝看了看新擬的詔書,艱難地點一點頭,揮手令四皇子上前。
“父皇……”
看見四皇子,皇帝勉強笑笑:“鈺兒,以後多,多聽你皇叔的話,做一個勤,勤政愛民的好皇帝。”
“兒子明白。”四皇子強忍著淚意。
皇帝伸出手,試圖去摸一摸這個兒子的頭,可惜手伸到半空,便無力地垂了下去。
他雙目緊閉,再也沒能睜開。
泰啟十七年二月十二,皇帝駕崩,留下詔書,傳位於四皇子蕭世鈺,由晉王蕭晟輔政。
次日,新帝登基,為大行皇帝發喪,舉國皆哀。
潁川侯一家入獄,大皇子一派或貶謫,或流放,其勢力很快被打散、鏟除。
作為逼宮事件的主要策劃者,潁川侯在獄中自盡。
大皇子蕭世鈞驚慌懊悔,聽說四弟登基,潁川侯已死,他既想效仿嶽父,又放不下懷孕的妻子,後悔不已。
他無數次地回想,假如他沒有聽潁川侯的話,假如他沒有逼迫父皇禪位,那麼現在是不是一切都不一樣了?
本是想保全妻兒,到頭來卻連累了他們……
如今他人在獄中,不知道等待自己的是一條白綾,還是一杯毒酒。
——
蕭世鈺繼位後,追封生母,同時尊陳皇後為太後。
陳皇後原本身體就不太好,此前又受了傷。皇帝駕崩後,她大病一場,纏綿病榻。
剛登基的蕭世鈺要守靈,要學著處理政務,要跟太傅學功課,要去探視陳太後。
盡管他年紀小、精力足,也感覺有些撐不住。
向陳太後請安後,遠遠看見一處宮殿,蕭世鈺抬手指了一下,問身邊內侍:“裏麵的人現在怎麼樣了?”
那是大皇子夫婦的寢宮。
蕭世鈞逼宮失敗、囚在獄中,其妻薛綾音有孕在身,暫時被幽禁在寢宮內。
“回皇上,罪婦薛氏幽禁,倒還老實。”
蕭世鈺輕輕點頭,心裏頗不是滋味。以前是大皇子妃,現在是罪婦薛氏。
其實這個嫂子,待他還不錯。每每見到他,總是麵帶笑意。
他年紀小,朝中大事全賴皇叔。這幾日皇叔大肆清算宮變一事,賞罰分明,卻不知會怎麼處理老大夫婦。
傍晚,皇叔晉王照例同他說起政事。怕他不懂,有意講得細了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