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起這個結果,他更希望還是當年那個沒爹沒娘的孩子,這樣,他還可以在夢裏偶爾幻想自己的父母應是什麼樣的人,有著什麼樣的難言之隱。可真相,往往都是無比殘酷,殘酷到令人窒息。
福伯走了,師父也不回來了,如今,連自己的爹娘也早已遠去,這一刻,就和福伯當年遠去之時一樣,悲痛到刻骨銘心。
“四年後,青天劍回到劍域,他在長氣城整整枯坐一年,應是不經意間察覺到了此劍氣息,因此進入劍域去尋找。”李醇依舊在往下說。
“他找到那個孩子的三年後,是破滅曆十萬年,也就是那一年,他再次離開劍域,前往書海州,而就是那一年,書海爆發大戰,那一戰過後十年,那個孩子拜入劍宗。”
說到此處後,再無聲音傳來,似乎故事到這裏就已經結束,李醇沒有轉身,說實話,若是李長氣可以自己邁過心關,他一定不會將這種殘酷的真相說出,無論什麼原因,與一名孩子說他的父母已經徹底死去的言語,這都是一件萬分殘忍的事情。
可這是他的心關,甚至可以是他自己選擇的心關,自古心關難過,這一天早晚會來,或許這對於李長氣來說十分殘忍,可他是李家嫡係,同時是浩然劍之子,亦是青天劍之徒。
若是選擇做一名普通人也就罷了,可他選擇的是成為一名劍修,既然如此,他就必須承擔起這些身份應該承擔的義務。
李姓,劍祖之姓,浩然劍與青天劍,兩代人族扛旗者,他既然選擇成為一名劍修,且還是甲等劍子,那麼他的身份就絕不允許他平庸下去。
等了許久,身後沒有一絲聲音,李醇不用看也知道是副什麼樣的場麵,若是其他人也就罷了,依他的性子早就一句大男人哭哭啼啼的成何體統給懟了過去,可這人是自己嫡親的後生晚輩,同時這事也是他給惹出來的,不免心裏多了些煩躁。
好半響後,老劍仙長歎一聲,換了個話題:“哎!此劍便是浩然氣。”
他食指輕輕向前勾起的同時,李長氣身後長劍瞬間出鞘,插立在大地之上。
“浩然氣,取浩然正氣之意,指的是剛正宏大之意,又有幾分浩然曆時天地清明之意,他既然將此劍留給了你,想的便是讓你繼承他的衣缽,你若是有意,可入劍樓取浩然劍所留傳承,以意養之,便可將此劍大煉為本命物。”
說道這裏,李醇終於轉身,看向身後那張不再稚嫩的麵孔。
李長氣低著頭,臉上有著兩行清淚,此刻他眉頭緊鎖,神色裏滿是哀傷。
終於,他開口了,“前輩,晚輩想先靜一靜,恕晚輩先行告退。”
此刻李長氣的內心早已是千瘡百孔,李醇將血淋淋的事實擺在他的麵前,即便他再怎麼不願去想也沒用。
這一刻,他顧不上禮數,他此時隻想逃避,又或者說想獨自一個人躲起來舔犢傷口,話音落下之後,他已是收劍回鞘,向著自己的那座小山頭急速飛去。
望著他的背影,李醇隻是歎了口氣,在心中歎道:“孩子,你還要逃避到什麼時候?”
回到群嶺峰後,李長氣沒有練劍,他孤獨地仰躺在屋頂之上,仰看那偶爾閃亮的星辰。
小時候福伯和自己說,若是他哪天不在了,便會化為一顆星辰,在那天際之上注視著自己,直到看到自己成家立業,娶妻生子。
那個時候的他總是說福伯怎麼會不在了呢?後來,他遇到師父後,他又開始反駁,說自己才不想成家立業呢!自己將來要做一名劍仙,一名和師父一樣大的劍仙!
再後來,師父走了,福伯也走了,他便隻能在每一個布滿星辰的夜晚,去找那顆代表著福伯的星星,如今,要找的星辰又多了兩顆。
隻是今夜的星空有些暗淡,尋著尋著,他便迷迷糊糊的睡了過去。
深夜,天空緩緩飄起了鵝毛,李長氣清晨醒來時,大雪已經在地上堆了厚厚的一層。
不知怎的,他又開始堆起雪人來,這一次,除了福伯和師父,他依著僅僅在夢中見過的模糊映像,又多堆了兩名雪人。
一名男子,身姿挺拔,麵容俊俏,眉宇間滿是正氣,他背負浩然氣,右手處牽著另一名雪人,那是一名女子,英姿颯爽,姿容絕世,腰間懸著一柄冰雪製成的長劍。
雪人雕琢好後,李長氣靜靜的站立於飄雪之中,沒有任何動作,他的目光始終落在四名雪人之上。
大雪紛飛,北風呼嘯,竹影蕭瑟,隻餘孤寂的人,一人傷悲。
三天之後,李長氣最終還是做出了選擇,他先是去了截天峰一趟,再之後,便將自己鎖在了院子裏,開始閉死關。
這一日,靜心居內有人對飲,立下賭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