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是浮光島少主娶親的日子,島上處處張燈結彩,敲鑼打鼓熱鬧非凡,大紅的鞭炮屑落入雪中,更映得白雪玉樹美輪美奐。

往來賓客都聚在前院,一片歡聲笑語,恭賀聲紛紛。

無人知曉,一處幾乎被雪掩埋的偏僻院落,也在舉辦婚事。

這場婚禮沒有賓客親朋,沒有盛大婚禮,甚至連拜天地的儀式都沒有,一切從簡。

布置簡陋的喜房內,身穿大紅嫁衣的雲慕遙靜坐在床邊,等著自己要嫁的人進來。

她心中沒有期待,隻有一潭死水般的平靜。

曾經的雲慕遙是千山劍派掌門之女,天賦卓絕,乃是五大派年輕弟子中唯一煉出心劍的天才。才將將十五歲,修為便足以橫掃許多小門派的掌門長老。

她性情灑脫,嫉惡如仇,經常帶領千山劍派弟子下山曆練,四處斬殺為禍作亂的妖魔,庇護百姓。

可自從三年前一場大戰,雲慕遙身受重傷,靈根碎裂,再也無法戰鬥,千山劍派迎來了妖魔大規模的報複反撲。

起初,那些同門弟子,念著雲慕遙往日對他們的庇護,對她尊敬有加。

可時日一長,人心難免生變,對她的感情也就從敬重,漸漸轉為了埋怨和不屑——怨她從前行事張狂,觸怒妖魔,給同門帶來殺身之禍。不屑她如今廢了靈根,瞎了雙眼,再也不複昔日榮光。

雲慕遙早就成了千山劍派的一枚棄子,被丟在無人處自生自滅。

千山劍派抵擋不了妖魔瘋狂的報複,門下弟子和治下百姓死傷無數。不得已之下,才會送人來浮光島聯姻,以此來求得浮光島的幫忙。

隻是,原本雲慕遙和浮光島少主賀蘭啟指腹為婚。在她出事後,賀蘭啟不願娶她,改為娶了大長老的徒弟沈芙。

雲慕遙本以為自己不用出嫁,可不知為何,今日還是被套上嫁衣,送到了浮光島。

她現在甚至不知道,自己要嫁的人是誰。

“吱呀”一聲,木門被人推開,有人走進喜房,將風雪關在門外。

紅燭安靜燃燒著,輪椅碾過地麵的轔轔聲尤為清晰。

蓋頭下,雲慕遙嘴角勾起譏諷的弧度,轉瞬便猜出了他的身份:“賀蘭瑕?”

據她所知,浮光島上唯一不良於行需要輪椅的人,隻有島主長子——賀蘭瑕。他不僅無法站立,還沒有靈根,無法修煉,是個徹頭徹尾的廢物。

她沒了利用價值,就隻配嫁給一個廢人麼。

輪椅聲停了一瞬。來人嗓音溫潤,略有些緊張地道:“是。”

出事這三年,雲慕遙早已嚐遍了過去十幾年都不曾見過的世間冷暖。所以她嫁過來之前,便料想自己不會有什麼好的歸宿。

被許給賀蘭瑕做夫人,倒也算不得多意外,隻是多少覺得屈辱難堪罷了。

賀蘭瑕慢慢來到她麵前,停下。

他聲音帶著靦腆,試探道:“我幫你取下蓋頭?”

沒聽到反對的話語,賀蘭瑕耳尖微紅,小心地幫她把蓋頭取了下來。

少女身穿金線繡鳳紋的大紅嫁衣,頭上斜插樣式簡單的木簪,雲霧般的青絲傾瀉而下,半遮著細白的頸。她生得瑰姿豔逸,仙姿玉色,細膩的肌膚欺霜賽雪,鼻尖小巧,唇不點而朱。

雲慕遙在他靠近的那一刻便繃直了脊背。

男子身上淺淺的草藥氣息飄過來,她握了握拳,最後還是沒有推開他。

賀蘭瑕眼神溫柔,好聽的聲音帶著歡喜,輕喚了聲:“夫人。”

雲慕遙排斥地蹙起了眉。

賀蘭瑕第一時間捕捉到她的情緒,笑意微滯,修長的手指不自覺用力,握住了放在腿上的紅蓋頭。

“你不喜歡我這麼喚你麼?”

雲慕遙抿唇不語,似是不願理會他。

窗縫裏漏進一縷寒風,吹得燭光跳動。

安靜中,賀蘭瑕溫聲問:“怎麼不睜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