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裏的茶攤前，來了一個稀客。
一個城裏來的青衫書生，要了一碗村子裏獨有的山茶水，每次喝起來都感覺甘甜可口。一直坐在老太太堆裏的老人站起身來，提著一壺開水走來，親自為書生續茶。
“喝吧，今天的茶水都不要錢。”
沒有了老妹妹的環繞，老人臉上的笑容消失了，對這個書生一直沒有什麼話好說，書生如此，老龍王也是如此。
穿著一身常年不洗但依舊一塵不染的青衫，書生打扮的鍾禾雙手插在袖中，嗬嗬笑道：“楊老頭，聽說你收了個徒弟，送到南疆學宮了？好兄弟！不愧是讀過書的人，有眼光啊。但是咱倆交情歸交情，村裏真出了什麼大事，咱倆還是都不要袖手旁觀的好。馬匪進村那天晚上聽說你睡得挺香的，下次至少出門看一眼啊。村裏死的人多了，對你的生意也有影響不是？”
老人不說話，默默給書生續了半碗茶，書生一飲而盡，手指輕輕敲著白碗說道：“滿上滿上，老摳門……知道你還在跟我鬧別扭，你這小肚雞腸，跟個娘們一樣，不就是當年沒答應給你翻修一下山神廟嗎？不是我說你，這種事情聖人老爺心裏自有定數，你我瞎操什麼心？咱倆好幾十年換來的交情，說不要就不要了？”
老人這次倒了一大碗，冷笑說道：“聖人為什麼不同意，還不是因為你！”
書生連忙轉過頭去，打量著村裏街道小巷裏的淒慘光景，撇嘴道：“太慘了，太慘了……不光說你，水灣那個酒鬼跑的更快，不知從哪裏聽到的謠言，說龍王一歸位，第一個就要吃下他的水灣。剛才我去了他那一趟，就知道躺在石柱上裝死，和以前一樣沒出息。”
說完書生抱起茶水一口幹掉，老人還要倒茶，書生笑著擺手：“喝不了了，再喝肺葉子都得飄起來，聊一會兒天啊？”
老人回頭看了那一圈老太太一眼，轉過臉來麵無表情。
“行，你忙你的。”
書生拍拍屁股起身，沒來由問了一句：“如果我當了山神，你會不會生氣？”
老人皺起眉頭，本就凶神苦相的臉上，愈發猙獰，不怒自威，咬牙說道：“這是聖人老爺的意思？”
“不是不是，隨便問問。”
鍾禾哈哈笑笑，手指了指天，然後大搖大擺的走了。
老人提壺的手上青筋暴起，他自然知道鍾禾是什麼意思。
人在做，天上的聖人在看。
抬頭望天，老人哂笑一聲，如當年一般發問：“我還有機會嗎？”
天空波瀾不驚，聖人今天好像不在家，一切都跟當年一樣。
“你給過我機會嗎！”
老人咬牙，沒來由升起一絲戾氣，之後身形瞬間消失，盛有滾燙開水的銅壺掉落在地。
老人帶著茶攤裏最好看的一個老太太走了，走時老太太一臉震驚，摸著老人粗壯的臂膀，說不出話來。
既然聖人老爺沒在家，老人也不願在克製自己內心的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