進入部落時,趙池看到一群渾身黝黑,僅裹著簡單獸皮的男女老少,圍成幾圈,低頭跪在一座低矮的窩棚前,還有幾個小孩子,光著屁股坐在這些跪著的人群中自顧玩耍。
趙池看到這些野人般的男女,一些遠去的記憶又回到腦中,慢慢想起,這些就是自己的族人,那間族人圍跪的窩棚,居住的是祭祀桑母。
桑母莫非死了?記憶中,桑母是個恐怖醜陋的老女人,永遠一副時日無多的樣子。
沒人注意到趙池,他悄悄走過去,在跪著的人群後蹲下了身子。感覺到動靜,兩人回頭看看他,黝黑的臉上沒有任何表情,又回轉了頭低垂著。
正在這時,一個高大健美的女子從低矮的窩棚之中鑽出,沉聲道:“老桑母已到了先祖那裏,我們現在有了新的桑母。”話語簡潔古樸,是小雷記憶中的部落語言。
隨著她的話音,一個年約十二三歲,黑瘦的女孩子從她身後鑽出,向著眾人揚起了手中一塊像是白骨、又像是白石頭的東西。
所有的族人見到女孩手中的東西,齊齊低下頭去,口中發出沉悶而恭敬的聲音:“桑母。”
見到這一高一矮、一大一小的女人,趙池想起,高大的女人是族長桑桑,女孩是她的女兒桑雪。
兩名健壯的女子,將死去的老祭祀抬出了窩棚,新桑母桑雪跪在老祭祀屍身前,念了一段沒人聽懂的古樸祭文,然後起身帶路,兩名健壯的女子抬起老祭祀,所有族眾跟在後麵,出了部落,沿著部落後山的小路,緩緩登上部落後山。
在後山的懸崖邊,桑母又念了一段祭文,兩名女子將老祭祀瘦弱的屍身拋下山崖,完成了部落的送葬儀式。
趙池探身望望拋下老祭祀的懸崖,崖深不見底,幽深得什麼也看不清,下麵應該就是他居住了一段時間的巨木叢林。
他從崖下轉回部落,花了幾個月的時間,而他在部落裏消失了幾個月,似乎沒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隨著隊伍回到部落,人群四散開來,一人呆立的趙池,想了半天,總算想起自己的窩棚在哪裏。
找到部落的最外圍,一棵桑樹下,幾根樹枝支撐著,上麵搭了幾片破爛的獸皮和一些枯葉,架子下麵,隻是鋪著些茅草,這就是小雷在部落裏的家了。
這是趙池回到部落的第三天了,回到了這熟悉的環境,腦中許多丟失的記憶又被找回,靜靜地觀察,趙池對小雷之前的生存狀況也算有了大致了解。
這是個隻知其母、不知其父,落後而未開化的荒蠻部落。人口不足三百之數,在這蠻荒世界中,每天都在為填飽肚子而辛苦勞作著。
男人們一早就外出搏命狩獵,女人也得冒著野獸毒蟲攻擊的危險,在原野上采集各種能吃的漿果根莖,每個人都在為每天的食物而奔忙,唯有不多的孩子們,尚不用到野外冒險奔忙,但饑餓也使他們並不能專心玩耍,而是要在部落周邊,不算危險的地帶,找尋一切能吃的東西,統統地填到肚子之中。
部落一日隻吃兩餐,早上一餐,晚上一頓,隻有外出的獵人,除了兩餐外,還能帶些補充體力的食物。
每天近昏,當獵人們扛著獵物回來,每個人都圍在廣場的篝火邊,等肉烤熟後,由司食分給每個人大塊的肉時,是部落最幸福的時刻,吃飽的人,臉上洋溢著滿足的笑容。
但若獵人的獵物不多,甚至空手而歸之時,這就是部落最痛苦的時候,每個人隻能嚼些漿果草莖,便早早睡下,否則長夜裏會更加饑餓。尤其是孩子和老人,分配食物是在最後,甚至漿果草莖都不能分配到手。似小雷這部落裏唯一沒有母親的孤兒,許多長夜,隻能苦苦地挨到天亮,趕緊到野外,尋找一切能裝進肚子的東西。幾天時間,就讓趙池明白了,為何小雷的記憶裏隻有饑餓。
貧窮,饑餓,未開化,就是這個部落的狀況。在這種境況下,趙池也就明白了,為何小雷在部落裏消失了那麼長時間,竟然沒有任何人關注過問。在饑餓麵前,人人都隻關注肚子。
現在趙池很能吃,跟修煉有關。野外倒還沒怎麼餓著,回到了部落,卻開始挨餓,司食分配的那點肉,根本不夠他吃。
夜,窩棚中。趙池停止了打坐,吃不飽就無法專心修煉。
觀察了幾日,已經確定,部落裏除了巡夜的老魁,沒有任何人關注自己。也是,在這母尊的部落中,沒有母親的孩子,誰還會關注理睬呢。趙池很奇怪,像小雷這樣的一個孤兒,在部落惡劣和資源匱乏的生存環境中,是如何長到這麼大的。
鑽出窩棚,遠處有燃燒的篝火,星空下,每個窩棚都籠罩在寧靜暗黑中,好一片令人出神的靜謐空間。
現在不是感懷的時間,餓著呢。
他的窩棚在部落的最邊緣,部落外圍也沒有籬笆圍欄之類,悄悄地出了部落,向著山下的大江邊跑去。
在小雷的記憶中,魚是不能吃的。
桑桑部落,不知道怎麼會有這麼個愚蠢的結論,這個常識致使部落中的男女,經常餓著肚子,卻不去捕捉滿江的食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