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紅的光幕透過樹冠斑駁落下。潮濕發熱的地麵蒸騰起的團團水霧,在光和樹影裏魅離繚繞。
這是迷霧森林一天中最安靜的時刻。
不遠的一棵闊葉樹旁,兩人潛伏在灌木叢中,黑色的泥漿塗滿了全身,隻露出兩雙眼睛,在昏暝的暮色裏,就像兩個凸起的泥堆。
遠方偶有夜梟尖銳的鳴叫聲劃破黃昏的天際!
其中一人耳朵緊貼在大地之上,仿佛在聆聽著什麼,大地之歌?即使這片大地能演奏動聽的歌,也不符合此時的景象。
空氣中凝聚著燥熱,水珠不斷的從黃木樹的闊葉尖上滴落下來,滴落拍打在身邊的泥土裏和灌木叢中,整個森林都在“流汗”。
沐岩用手狠狠的撓了幾下屁股,長舒了一口氣,蒸騰的熱氣的和腐爛的泥漿像無數隻鬆毛蟲在身體上不停的蠕動著。
“看你一點感覺不到悶癢,還樂在其中的樣子。”他輕歎道,“大哥,就不能換一種方式,比如說躲在樹上,或者石頭的後麵!”。
“你忘記阿郎的事了!”沐然提醒道。
“他可是你的要好朋友,現在還躺在木榻上。”
“哪個家夥!竟然抱著濕滑的黃木樹幹酣然入睡!”
“我說大哥你不會以為我會像他一樣吧?”沐岩不滿的問。“我沒有他那麼大的心,那裏都能當成溫暖的床鋪!”
“小心駛得萬年船,弟弟。摔斷腿是小事,被巡衛發現就是大事了,會連累族人。”
“哦,我可不會做這樣的事!”沐岩一臉認真的說。
“還是緊貼著大地更踏實啊,最起碼不會摔跟頭!”他可不想讓別人看成是一個不可重托的人。
“安靜。”沐然嚴肅道。
沐岩見狀,連忙把左耳緊貼在地麵上,感覺到地麵有波動自遠處傳來。
“是馬在奔跑!”。
“沒錯,從現在起保持沉默。繃緊你的屁股,我的好弟弟,不管它有多癢!”,沐然嘴角露出了一個清淺的弧度。
沐岩輕聳了下肩膀,似乎不甘心話沒說完。
馬蹄聲,急促又有力,自遠而近。伴有犬聲吠,叫聲在晦暗的森林愈加的清晰刺耳。
沐然皺眉暗忖道:“黑惡犬!”。
“媽的,見鬼!”,沐岩不禁心裏暗罵。
他下意識的用手抓了一把身旁的爛泥塗抹在剛才抓撓過的部衛,生怕身上有一點肌膚暴露在空氣中。
惡犬的鼻子可不是擺設!
一般情況,巡衛是很少帶這種犬,除非要搜尋什麼重要的東西!今天是什麼日子,督軍府竟然興師動眾。兩兄弟不禁心裏納悶。
馬蹄踏地的聲響越發急促,地麵傳來的震動節奏淩亂的敲打著耳膜,仿佛就在身邊。
不多時,幾人為伍的一隊人馬和兩隻黑犬來到約百步外。沐然和阿岩不約而同的收緊了呼吸。
此刻他們想變成一堆爛泥,與身下的大地融為一體。
來者身披黑色襤褸披風,迎著晚風飄擺,發出“冽冽”的聲響,黑色的盔甲在暮色裏發出幽暗的寒光。為首者,一手握著烏色帶刺的鐵錘,一手中的牽馬線有節奏的上下擺動著,嘴裏發出低重的駕馬聲。後麵緊隨的幾騎士兵,他們手裏拿著各式的長短兵器,眼神不停的環視四周,生怕放過暗林裏每一個角落。
他們正是沐然口中的巡衛軍,職責是黑暗降臨時巡視這片土地,稱暗影巡衛。
馬隊後緊跟著兩隻獵犬,是暗影巡衛團精心訓練出來的,稱黑惡犬。黑惡犬是來自黑暗中的凶獸,從頭到尾如沒有一絲光線的黑夜,皮毛沒有一絲雜色,眼睛放出駭人的紅光,它們性格暴戾,嗅覺極其靈敏,與生俱來的技能便是在黑夜裏搜尋獵物。
沐然他們潛伏的地方是巡衛每天必經過的路線,暗衛的巡邏路線是幾乎是固定的,路線上有這片土地上最重要的幾個巡視點。迷霧森林,炙熱礦區,星月湖岸營地,和迷霧鎮。
“嘚噠…..”馬蹄聲就在麵前,伴隨著有巡衛們低沉的駕馬聲。
在馬隊將要經過之時,兩隻黑惡犬倏然停下腳步,血紅的目光在昏暗樹林中留下劃影。黑惡犬聳立著尖尖細耳,凝聽著,數息,它們對著兩兄弟藏身的方向狂叫幾聲,尖利的獠牙呲露著,嘴裏發出警示的嗚鳴,並擺出攻擊的姿態。
“該死的,不會是被發現了!”他們不禁暗驚,不約的屏住呼吸,甚至連心跳也暫停下來,同時把頭埋在稀泥坑裏。
“嗤”為首的暗衛收緊馬繩,叫停了戰馬,目光轉向了黑惡犬注視的方向,揮手示意,兩個隨從的巡衛默契的走向灌木叢邊,馬蹄在地麵的稀泥坑裏,發出“啪撻,啪撻”的聲響,片刻兩個巡衛已來到了闊葉樹下,馬匹佇立,呼吸有力,沐然收緊毛孔的皮膚此時清晰的感覺,戰馬離他右手手臂不足一步的距離。暗影巡衛緩緩的轉動著僵硬的脖子,認真的探視著附近的一草一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