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青峰釋然一笑,也不計較,隻是微微點頭,不過從他輕皺起的眉頭可以看出,他心裏仍是有著些許不安。
興是感覺到了他內心的紛亂,他背後的一柄古樸長劍微微清顫著,一絲絲微弱但銳不可當的劍意籠罩在他周身,令他心緒平靜。
赫連一忱,眼睛眯得更緊了,那濃眉大眼的粗狂臉上,浮現出與他麵貌不符的謹慎和猜疑。
兩人同帳而坐,麵上坦蕩,實則同樣是心思各異。
畢竟此事關係到神靈的寶藏,縱然是他們這等功成名就之人,以不得不心生他念。
......
在距離高台大約十數裏外的一座高山上。
青光流動,隱藏在滿山翠色之中,竟然連一絲的氣息也不曾流出。
“方才兩方的氣勢已經累積到了頂點,在這等形勢之下,一旦爆發開來,定是不死不休的結局,你為何卻又安撫了下來!”
餘燼輕輕拂手,眼前的青色光幕被他收了起來,那光幕上竟然正浮現著高台上的景象。
“氣勢雖然足夠,但時機不對,況且,那裏有著兩尊大行者高手坐鎮,即便爆發開來,亦不會形成大規模的混戰,這於我的目的不符!”
王蕭手握玉簫負在身後,俊臉含笑,一副成竹在胸的模樣。
“誠如你所說,對方有著兩名大行者高手坐鎮,即便在你認為合適的實際引爆,又如何能保證就能爆發出更大威力?”
“鉚釘雖小,能定大舟,石子雖小,能亂風波。這些人於那兩名大行者高手,不過是烏合之眾,但正也因為是烏合之眾,一旦時機適宜,他們才能爆發出驚天動地的威力。”
餘燼深深的看著王蕭,他自認為從來沒有小看過此人,但從這幾人他的所作所為來看,餘燼發現,自己終究是小瞧了他,或者說,他是小瞧了人族關於智謀上修為。
起初,餘燼意味,王蕭所為應該誌在消耗對方大行者以下的高手,直到現在,他才發現,王蕭的胃口,比他想象的要大。
如果說,從一開始,王蕭告訴他,他的目的是如此的話,餘燼定會以為他是在癡人說夢,但如今來看,這一切卻又是如此的真實。
“智閣果然可怕!”
餘燼心悅誠服的感慨道。
“師弟何處此言?”
王蕭揶揄一笑,打趣道。
“僅僅數日,不費一兵一卒,輕而易舉便將如此眾多的高手玩弄於鼓掌,這等智謀,何止可怕?”
餘燼搖頭,他生來便俱大妖之資,又經千世輪回,輪心智自問天下無出其右者,但這般手段,縱然是他亦不可能玩兒得如此的舉重若輕。
世人皆以為,妖魔魅心,但縱是妖魔,比之王蕭的計謀,也遠不及也。
王蕭凝重的看著餘燼,忽而竟露出些許落寞,他自嘲的搖了搖,說道:“師弟此言差異,可怕的從來不是計謀,而是人心。若人心坦蕩光明,又豈能如此輕易便留下可乘之機。說來可笑,人活在青天白日之下,心頭的黑暗卻比陰界之鬼尤勝。”
餘燼遙遙看向高台的方向,心頭大以為然。
這些人來到這裏,本就其心不善,相互之間雖然明麵上一團和氣,實則暗中猜疑不斷,互相防備。隨著來的人越來越多,猜疑的兩端自然分化為兩個派別,起初這個分解並不明顯,因為猜疑和貪欲在他們心中維係著微弱的平衡,而王蕭所要做的,正是在潛移默化之間打破這種平衡,使猜疑化作裂痕,並最終演化為無法逾越的溝壑。
真要說起來,王蕭不過是在推波助瀾,而真正讓事情演變到如今這種地步的,正是他們自己那狹隘的小人之心。
但正因為如此,反而顯露出了王蕭的格外高明。
離間計這種把戲,哪怕是五六歲的小兒也都能理解,但正因為離間計太過淺顯,要將其使用得不著痕跡便越發的困難。
細數王蕭的所作所為,初時,他以物資和地盤分配等小事情建立摩擦,而後以他們最關心的寶藏為餌,激發出他們全部的貪婪和敵視,然後適時的抽身而出,任由事態演化而不留下絲毫痕跡,待到大多數人的分歧已經出現之後,情緒之間互相影響,一種相互敵對的勢便已經完成。
正所謂大勢所趨,在這樣的氛圍之下,即便那些保持著理智和客觀的人也不得不淌入了這趟渾水,故而便演化成了如今的局麵。
“這些人自詡為江湖豪俠,言語必帶著正義和狹義,然則,越是這些嘴上說得冠冕堂皇之人,內心的齷齪便越發的讓人難以直視。而所謂的智計,不過是擺弄著那些齷齪罷了!那種感覺,就如同在一潭惡臭的泥沼之中,捏著泥人。讓人惡心!厭惡!”
說完這些,王蕭落寞的離開了,他善智,卻又深深的厭惡著這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