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氏的爹爹聽說女婿過了府試,想必也很高興,專門借了一輛嶄新的車轎,拉車也用了一匹皮毛黑亮十分俊逸精神的騾子。
徐氏坐在馬車裏,心情特別的舒暢,當年被未婚夫退親,不得不下嫁到杜家,若是男人中了秀才,也算是爭了一口氣。她心裏暗忖,爹爹肯定也有這意思,不然,男人還沒中秀才呢,接自己都由牛車,變成了馬車。
徐氏指騾子為馬,可惜沒人隨聲附和,路過村子中間的十字路口,十來個婦女坐在一起,有的績麻,有的納鞋底,還有擰麻繩、縫補衣服的,她們一邊手下忙碌,一邊嘰嘰呱呱說閑話。
“咦,瞧,誰家來人了?”
“你沒聽說?杜家,杜老大丈人來接女兒呢。”
“哦——,考過府試了。”
“嘻嘻嘻”
這笑聲和說話聲,帶著一股不屑和嘲諷,從車窗鑽進徐氏的耳朵,是那樣的令人不舒服,徐氏下意識動了一下,似乎座位是由朝上的針尖擺出來的,正當他恨不能捂住耳朵不聽時,外麵的話題換了。
“哎,你見過杜家老二家做的門簾了嗎?”
“見了,挺好看的,也不貴,我準備買一個。”
“唉,你就是有錢,咱不會自己照著做一個啊?”
“我哪有那個手藝?把一塊布一塊布對起來,聽著簡單,但真做起來,還是不容易的,咱們不見得有那麼多的碎布片,就是有,我也裁剪不好,更別說配色了。”
“我不這麼看,咱自己配色,雖然沒有她的好,過年時新新的亮燦燦的掛門口,還不一樣啊。”
“怎能一樣?到底杜豐氏的手藝比咱好,我已經給了定錢了,過十天就拿回來。”
“多少錢?”
“四百錢。”
“不貴。”
“還不貴啊?貼布繡可比用絲線繡的快,絲線也用的少,四百錢,她起碼也掙一百錢了。”
“貼布繡,她一個月都能做出五六個來。”
“沒有,聽說隻能做兩三個。”
“她還做點心呢。”
“杜豐氏一個月要掙多少錢啊。”
“是啊,比我那死鬼在鎮上做夥計都掙得多,五六百文總有了”……
徐氏下意識地把手上的帕子緊緊擰著,心裏那個恨啊,早知道也讓豐娘在家做點心繡品了。她板著指頭算了算,豐娘嫁過來八年,一個月五百文,一年淨賺六兩銀子,八年就是四十八兩……就像誰把她四十八兩銀子搶走了一般,徐氏的連肝兒都開始疼了。
那幾個婦女繼續嘰嘰喳喳地,一點也不避徐氏——他們胡家人,才不會怕單門獨戶的杜家人呢。
“以前也沒看出來啊,杜豐氏還是個巧的。”
“怎麼看出來啊?見天的下地幹活,躲屋裏繡花這樣清閑的好事,哪能輪上她?”
“是啊,做婆婆的,怎就那麼偏心呢?她家那兩個媳婦有什麼好?”
“杜徐氏的爹是官兒啊,杜豐氏無依無靠的。”
“什麼官兒?一個書辦,也叫官兒?老杜婆欺負杜豐氏娘家沒人。”
“還是那兩口子太老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