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剛蒙蒙亮。杜英睿便醒來了,他小心往外看了看,確信沒有狼啊、野豬,這才開了門,昨晚睡夢中,他似乎聽見什麼,但趴窗戶上,什麼也沒看見,隻好繼續睡覺。
前不久,村外曾有狼徘徊,豐娘下了嚴令,不許他夜半出門。
見娘沒在廚房,杜英睿是個心細又體貼的孩子,便自己在灶上點了把火,烤了貼餅子,夾上豐娘做的醬炒蠶蛹丁,吃飽後自個兒去了學校,燕然和娘親一覺睡到太陽照在窗欞上。
“哎喲,你哥……”豐娘急忙穿了衣服,到旁邊的屋子裏一看,兒子和小書包都不見了,她慚愧地以手扶額:“我怎就睡得那麼死。”
“娘親這是累了啦。”
那邊崔氏正在糊袼褙,王力剛腳大,人又有勁,特別費鞋,她空閑的時候,手裏的鞋底子一雙接一雙的。看到豐娘出來,崔氏急忙把手裏的布片對好,裱糊上去,打算做完這些,就跟豐娘說話兒,誰知,小路上來了幾個人,大步流星,很快就到了眼前,隻見一個高個兒,嘴裏還咋咋呼呼的嚷嚷:“杜仲德是哪一家?”
“就在前麵。”回答的人是裏正。
崔氏驚得目瞪口呆,跟沒魂兒似的連動也不會動了。
“杜二嫂,你男人呢?”胡裏正的口氣還算好。
“在西張鎮張財主家坐館,裏正大叔不是知道的嗎?”
“哦,還在那裏啊,這都一年多了。”
“是的呢,張財主人挺好的,學生也聰明,也就教下來了。裏正大叔,睿兒他爹一個月回來一次,十天前回來過,要是有要緊事,我讓他捎信給他。”
裏正扭頭給身後穿著皂隸服侍的人說道:“看我說對了吧?人家男人都不在家,一個女人家的,怎能——?”
“有人都把他們供出來了,哪能有假。”高個子的捕快繞過裏正,進了草房,其餘兩個也跟了進去,很快就傳來咣咣當當的聲音,燕然衝到門口一看,三個人把屋裏翻得底兒掉,就差沒把房子拆了。
一個小個子從屋裏出來,進了廚房,燕然搶先跑在前麵:“大叔,大叔,這壇子裏裝的,都是蠶蛹和桑葚,打破了就裝不回去了,你想吃哪個,我娘給你拿,你別都摔破了。”
那小個子根本不聽,一腳就把一個壇子踢破了,紅紅的桑葚醬流得到處都是,燕然“哇哇”大哭起來,一邊哭,一邊嚷著:“你陪我,你陪我,我爹是個秀才,我要他去找縣太爺去,告你們擾民……”
豐娘拿出一串銅錢,本是打算去鎮上買麵的,她塞到裏正手裏,胡裏正急忙跑上前:“官爺,官爺,且慢動手,且慢動手,有話好說。”
那小個子正和燕然生氣,他沒想到一個小姑娘居然敢威脅他。
裏正把三個官差叫到一起:“你們有懷疑,可以讓她們把壇子挨個兒打開,別這麼都打碎了。房子都上不起瓦的可憐人家,就這點兒家當,弄碎了後麵怎麼過日子啊。”說著,把錢塞到高個子手裏,“官爺,通融通融。”
高個子官差接過銅錢,皺了皺眉頭,塞到腰上掛的褡褳裏,但還是挑了一個壇子,用切菜刀撬開木塞,拿了長柄木勺,在裏舀出一勺。
豐娘過來:“民婦家前不久養了一季蠶,這是蠶蛹,因見滋味好,便這麼存下來了,官爺,你們請坐,小婦人這就去打些酒,你們也嚐嚐吧。”
高個子不吭聲,伸手把壇子一個一個挪開,到了最底下那個,依樣拿刀撬開,他往外倒了倒,見還是蠶蛹,這才丟開手,帶著幾個人,從雞窩搜到豬圈,最後還把柴山附近都轉了一遍,返回累得跟癩皮狗一般,癱坐在廚房門前的草墩子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