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想提高土地稅,遏製兼並,打擊那些大戶,蘇順不同意,卻不敢明著說反對,便迂回地繞我:‘皇上此法甚好,可以大大提升朝廷的稅收。’他卻隻字不提,能不能達到朕想要的效果。”
寶麟很不高興地說了一句:“這個蘇順,是個奸賊。”
皇帝搖頭:“不算是,麟兒可想過他為何這樣呢?”
寶麟眨著大眼睛,想了想,說道:“孩兒明白了。”
蘇順剛從外麵入京,還一下子便進了內閣,這官兒升了是升了,議事時的地位卻發生了改變,以前他是主持一方的封疆大吏,和他說話的都是下級,沒人不是看著他臉色行事的,但到了內閣,卻翻了過來,他得時刻看著皇帝的臉色,而且同僚也一個個的都是硬茬兒,他得時刻小心謹慎。
巨大的身份變化,讓他說話特別顧慮,每次都跟個小蝦米一般,伸著長長的蝦須,先試探試探,才露出頭來。
“皇上當時怎樣對他的呢?”燕然問。
鼎新帝笑了一下:“朕就說:‘朕有意派蘇大人做欽差,去江南試點此事。’”
寶麟拍著巴掌:“這下他怕了吧?敢不說實話。”
皇帝笑:“是啊,他連忙跪下,誠惶誠恐地道:‘皇上,臣恐那些大戶把這些稅收,都轉到佃戶頭上,百姓會更加窮困。’”
“大戶人家,都有錢供養讀書人,他們有專人和官府打交道,老百姓就是明明受了委屈,也因為勢單力孤,求告無門,隻能咬牙忍受。”燕然給兒子解釋。
寶麟微微蹙眉,不由自主地握緊了小拳頭:“後來呢?”
“後來?因為北疆出事了,父皇隻好把這事放了下來。”
“父皇,那些大戶為何這麼壞呢?他們已經很有錢了,怎麼還從普通百姓的碗裏爭食吃?難道就沒有辦法管他們了嗎?”
“有是有,比如朝廷有法令,收租不許超過畝產的一半,大戶人家就買通官府,把每畝產量提高,法令放高利貸不許超過一厘,他們和借貸的人開假字據,借一百兩變成借一百二十或者更多,被迫借高利貸的,都是走投無路的窮人,為了眼前顧不得許多,不得不答應那些過分的要求。”
寶麟聽到父親語氣中的無奈,沉默了半天:“父皇不能開個皇家錢莊嗎?專門給那些窮人放貸。”
“可以是可以,可是放貸的人若是和那些官員一樣黑心了,效果比那個還糟糕。”
寶麟拳頭放開又捏緊,放開再捏緊,最後說了一句:“總有辦法的。”
北疆前線的形勢危急,京城又抽調了兩萬人馬,由將官學校的教員劉虞帶隊,護著皇帝往北而去。
皇帝穿著銀色鎧甲,別提多英武神俊,多威風凜凜了。
燕然的眼裏,卻看不見這些,她勉強把自己的擔憂掩蓋在心裏,帶著寶珠和寶麟送到城門外的十裏亭。
寶麟一直繃著小臉,每次皇帝的眼光看過來,他都會舉起小拳頭揮一揮,給父皇大氣,終於,肅穆的旌旗簇擁著皇帝的身影走遠了,看不到的時候,他的眼淚再也忍不住,吧嗒吧嗒掉下來:“母後,耶律津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