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匡胤還沒把奏章看完,就差點兒當場背過氣去!
說朕年紀大了,應該趕緊立儲,這也罷了。
說“兄終弟及,絕非正道”,朕看你是博學宿儒,愛講究這個,也忍了。
但你暗指朕的二弟懷有異心,要朕壓製光義,甚至還說什麼“勿使來日骨肉相殘於宮室”,這豈不是詛咒朕要兄弟相殘?
是可忍,孰不可忍!
趙匡胤捧著奏章的雙手抖得不停,好容易才忍住衝動,沒有當場把這道遺章摔到地上。
他發誓,倘若這個老兒此刻就在跟前,他絕對會忍不住抄起玉斧,把這個老兒餘下的幾顆牙齒一顆一顆全敲了!
可是,自己不可能發泄得出怒氣了,因為薛居正都已經死了。
但不得不說,這樣一道遺章,確實正是此公一向的風格!
片刻後,趙匡胤平複了呼吸,緩緩道:“王繼恩,命人擬旨,追封薛居正為國公,以表哀悼。”
再如何生氣,薛居正畢竟也是朝廷耆老,該給的死後哀榮,一樣都不能少。
王繼恩應聲領旨,卻並未馬上退下。
他觀望著趙匡胤的臉色,試探著說道:“薛公確實忠於任事,奴婢聽說他昨日抱恙後,還堅持拖著病軀前往宮學,與天水郡王說了一會兒話……”
趙匡胤倏地抬頭,臉色瞬間轉為陰沉,右手在椅子扶手一拍:
“傳天水郡王,即刻入宮見朕!”
天水郡王府。
皇宮使者到來時,卻剛好撲了一個空。
趙德昭得知薛居正的死訊後,已經出門前往薛府吊唁。
使者一直在郡王府等候了半個時辰,趙德昭方才返回。
聽到皇帝老爹傳召,而且催得很急,趙德昭隻得讓使者先行返回報信,自己更衣後馬上入宮——吊唁穿用的衣服冠帶,是不可以穿來麵聖的。
片刻後,趙德昭打馬出門,趕到福寧宮,一進寢殿,就看到了皇帝老爹那張陰雲密布的臉孔。
“兒子見過爹爹。”
“聽說,宮裏的使者到你府上時,你正在薛公家吊唁?”
“是,兒子與薛公有師生之誼,前往吊唁正是本份。”
“隻有師生之誼,就沒有合謀之私?”
趙匡胤臉上突然顯露猙獰,抓起禦案上的奏章,一把扔到兒子的腳邊。
趙德昭俯身撿起奏章,展開閱看。
趙匡胤目不轉瞬,凝視著兒子的神色變化。
捧著薛居正的這一道遺章,趙德昭心中的震驚,一點兒也不比趙匡胤看到它時要少。
他萬萬沒想到,薛居正的脾氣性子,真的就是如此之剛,一點都不帶打折扣的,他居然會在臨終之前,搞出了這樣一個大動作!
他也完全能夠想見,皇帝老爹看到奏章裏的內容,得會氣成什麼樣子!
眼看皇帝老爹雷霆大怒,趙德昭並不驚慌,緩緩合起奏章,從容說道:“薛公此舉,兒子事先並不知情。”
“哼!”
趙匡胤鼻孔裏出了一口粗氣,神色卻已經緩和下來。
因為他剛剛在趙德昭的臉上看到了真真切切的震驚,這說明兒子事先確實不知情,這一道遺章並非兩人合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