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孩靜靜與她對視,眼尾稍彎。
這是從未在晏寒來本人臉上出現過的笑意,在謝星搖印象裏,他總是一副懶散陰沉的模樣,雖然時常在笑,卻無一不帶著嘲弄與諷刺,好似一朵沁了毒汁的花,危險性十足。
眼前的笑容天真純淨,叫人想起天邊的雲,又甜又軟,伴隨著星星一樣閃爍的眸光:“這是——”
可惜她沒等到答案。
兩個字方一吐出,忽有一縷黑煙飛速襲來,不偏不倚正中男孩麵門。
謝星搖:“……!”
這道突襲來得毫無征兆,小孩霎時化作一抹白煙,桃林褪去,漸漸暈出房屋的深褐。
謝星搖抬眸,正對上幽暗琥珀色。
晏寒來神情不善,手中殘留著漆黑的餘煙。
“晏公子出手果真快極。”
她如往常一般勾勾嘴角:“我想到一個能幹掉江承宇的法子,事不宜遲,我們先去尋溫泊雪與月梵吧。”
這番話出口,反倒是晏寒來微微怔住。
謝星搖見到他的心魔,以她的性子,定會好奇心大增、刨根問底。
那是他潛藏心底的秘密,晏寒來設想過她嘰嘰喳喳問這問那,然而帶刺的言語還沒湧到舌尖,居然聽見這樣一段開場白。
完全沒提到那處桃林裏的心魔,就像一切從未發生。
他完全弄不懂她。
少年沉默一刹,終究忍不住開口:“你不好奇方才那是何種景象?”
“好奇啊。”
謝星搖看著他:“你不想說,莫非我還要逼你講出來麼?”
晏寒來少有地凝神看她一眼,似是極輕極輕笑了下:“什麼法子。”
“江承宇實力太強,與他交手,我們即使能贏,也定會身受重傷。”
謝星搖行至門前,仰頭望一望漆黑夜幕:“但我們一直忽略了,在江府之中,除卻江承宇,還有一人也到了金丹修為。”
晏寒來很快明白她的意思:“……白妙言。”
他說著長睫一顫:“她對江承宇死心塌地,不但中了媚術,還被修改過記憶。”
言下之意,白妙言不可能與江承宇為敵。
他說得篤定,卻聽謝星搖輕聲笑笑。
“所以他們之間根本就沒有正常的情感關係。”
她說:“中了媚術,那就將它抹掉;被修改了記憶,就讓她重新想起來。到那時候,你覺得她會幫我們,還是幫江承宇?”
某個人單方麵的偏執與禁錮,能被稱為愛嗎。
謝星搖覺得不能。
對於江承宇而言,它名為占有,欺騙,自我滿足。
對於白妙言來說,它意為謊言,玩弄,被操控被當作附庸品的一生。
這種故事一點都不美好。
晏寒來沉默須臾:“若是她想起一切,仍心係於江承宇呢。”
“那就見機行事,反正我們不虧。不過——”
她站在門邊,回頭之際惹出一縷幽幽晚風,吹落不甚明亮的星色,一股腦落在少女眸中。
謝星搖咧嘴揚唇,露出白亮亮的虎牙:“晏公子,或許絕大多數時候,愛情對於女人來說,壓根沒話本子裏寫的那麼重要。”
從前看的時候,透過字裏行間,她隻能見到男女主人公的分分合合、恩怨情仇,愛欲來了又去,貫穿始終。
直到置身於此,她才得以窺見更多——
掙紮,無助,欺瞞,被困作籠中之鳥,連自我意識都被磨滅成灰。
這滿園浮蕩的心魔怨氣,皆是一個女人無聲的哀嚎與求助。
“不是有句話嗎?黑貓白貓,能抓到老鼠就是好貓。江承宇為複活白妙言,讓她服用了大量天靈地寶、修為大增。”
謝星搖笑笑:“倘若他辛辛苦苦養出來的金絲雀,最終成了殺他的刀……是不是挺有趣的?”
少年沉默與她對視,瞳仁晦暗不明。
能說出這番話,謝星搖有八成把握。
畢竟在原文裏,白妙言即便對江承宇愛得死心塌地,得知他殘殺百姓,仍是選擇了自刎而亡。
謝星搖曾經隻覺得可笑,如今想來,在媚術與咒術的雙重操控之下,這已是她最為竭力的反抗。
自始至終,白妙言都未曾傷及無辜、與惡妖為伍。
隻是這樣的結局,未免太不討人喜歡。
更何況他們還得拚死拚活,落得個全員重傷的結局。
在《一起打鬼子》裏,同樣有許許多多高自由度的主線任務,玩家需要通過各種方式,讓任務達成圓滿——而謝星搖,是這個遊戲的滿級玩家。
原著裏的故事於她而言,不過一份普普通通的中庸通關攻略,全靠戰鬥硬懟,毫無技巧可言。
係統隻讓他們“斬殺惡妖”,從未規定過具體方法,既然原文沒有提及,那就開辟一條全新的、未曾有人踏足的道路。
團結一切可以團結的力量,建立最廣泛的統一戰線,讓反派角色毫無還手之力,而全體隊友無傷通關。
這才是滿級玩家的操作攻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