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3章鹹淳十九年(1 / 3)

南人遇到事就喜歡以淚洗麵,喝點小酒,寫點詩詞抒發心情,此時哭的不止李庭芝,很多人都在哭。

長江安慶段,上遊大雨,江水暴漲,水流湍急,金鱗軍前部不能前行,統兵大將昝萬壽站在窗前,眼前是一麵綿密的雨幕,這種天氣是沒法打仗的,他本身也沒有戰意,畢竟要攻打的是大宋的都城。

昝萬壽是武人,以嶽飛為標杆,心有忠義,既忠於大宋,又忠於鄂王,提兵清君側,是為不忠,抗命不遵,是為不義,他進退兩難,是這場大雨解了圍。

殊不知,納蘭羽飛同樣有顧慮,不出兵吧,顯得自己很慫,出兵吧,真把臨安拿下,自己就成了曹操,朝廷體統不在了,整個南國就成了一盤散沙,再想捏起來就難了。

趙宋皇室雖然廢柴,也有一定的作用,這就是此前他打算實行虛君製而不是徹底的共和的考量。

沿著長江東進,走水路過建康、揚州,再南下就是臨安,這條路要經過李庭芝的防區,雖便捷卻不易走,所以金鱗軍打算從陸路,走宣城、湖州一線,這些城池是不設防的,頂多百十個衙役也不是打仗用的,昝萬壽拖了很久也不進兵,但是給臨安造成的威壓可一點不少。

臨安也沐浴在雨,自七月二十開始,連日大雨就沒停過,錢塘江漲水,天目山崩裂,雨水倒灌城市,安吉、餘杭、臨安都遭遇水災,地勢低窪地帶的老百姓死傷無數。

皇宮的地勢較高,雨水留存不住,住在大內的皇族們不必擔心淹死,也不用為生計發愁,但他們擔憂的更多,更深,且無法排解。

元軍三路大舉入侵,金鱗軍清君側的兵就在安慶,各路勤王兵馬遲遲不到,大宋風雨飄搖之際,又攤上一件大事,官家病了。

官家今年四十三歲,正是春秋鼎盛的年紀,往常也沒什麼大毛病,傻人有傻福,他從不為國家擔憂,隻在後宮脂粉圈裏打轉,上回宮變,雖然沒受傷,卻嚇出了毛病,落下病根,又聽說金鱗軍要大進臨安,更是嚇破了膽,直接病倒了。

太醫看過,也隻能開出溫補的藥方,眼瞅著官家越來越病重,端盆端藥的小太監進進出出的,宮內氣氛緊張而壓抑。

丞相兼樞密使陳宜匆匆進宮,大雨如注,瓢潑的雨水從天上傾倒下來,宮殿的簷下水滴成線,陳宜收起傘,紫袍玉帶濕漉漉的,他來不及接小太監奉上擦手的毛巾,便急匆匆進了寢殿。

寢殿裏燈火黯淡,彌漫著藥味和潮氣,官家臥榻前有三個人,一個坐著,一個站著,一個跪著。

坐著的是謝太後,站著的是全皇後,跪著的是官家的兒子,嘉國公趙?。

燈光下,官家的臉瘦骨嶙峋,皮膚呈現一種病態的黃色,兩個黑黑的大眼袋,這是腎元過度透支的表現,陳宜私下裏聽太醫說過,官家沒什麼大病,純屬酒色過度,掏空了身子,人一輩子吃多少飯,睡多少次女人,都是有定數的,官家十年賽過人家五十年,提前消受了,身子骨自然就消受不起。

這架勢,是要托孤啊,為什麼沒叫榮王來,那可是官家的親爹啊。

很快陳宜就明白了,謝太後和榮王有分歧,想撇開他單幹,估計兩人對於立儲的意見也不統一。

官家有三個兒子,年紀相仿,最大的趙昰是楊淑妃所生,今年十五歲,次子也是全皇後生的嫡長子趙?十三歲,老三是另一個妃嬪俞修容所生的趙昺,十二歲。

之前朝堂上就關於立儲有過爭論,大多數朝臣認為國家多事之秋,應該拋棄舊規,立長子為太子,但全皇後是先帝生母娘家的侄孫女,謝太後欽點的皇後,所以更意嫡長子,兩邊爭執不下,就耽誤了。

現在官家命懸一線,必須立儲了,謝太後看了一眼陳宜說:“今天皇後和哀家,相國都在,當著官家的麵,把大事定了吧。”

陳宜看向官家,全皇後正拿著一把精美的陶瓷湯匙給他喂參湯,湯水從嘴角流出,陳宜心一緊,虛不受補,這都是白費的,官家眼神呆滯,喝了兩口就閉上眼睛睡著了。

“臣以為,茲事體大,要和榮王商量過才行。”陳宜深吸一口氣,給出自己的意見,他為官多年,豈能不懂立儲背後的道理,這三個孩子資質都差不多,年歲差距也不大,立誰都一樣,重要的是背後的人政治理念的不同。

謝太後和榮王本來是政治聯盟,推翻了敵人賈似道集團之後,這兩位就成了對手,陳宜偏向誰,天平就倒向哪一邊,現在就看謝太後是什麼意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