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身裝扮劉驍太熟悉了,這是他的老對手元朝精銳騎兵的造型,他上前一步搭訕:“兀那軍漢,是哪位萬戶大人的麾下?”
年輕的騎兵將火銃掛在得勝鉤上回道:“我乃中路軍都元帥伯顏大人帳下百戶阿虎,尊駕是何方神聖?”
劉驍說:“大丈夫行不更名坐不改姓,我乃大宋太師劉白龍是也。”
阿虎驚愕無比,連戰馬都抬起前蹄長嘶不止,緊跟著他勒馬便走,張弓搭箭向天射了一支鳴鏑,尖銳的哨音將四周的遊騎召喚過來,足有上百人,但他們並沒有表現出敵意,更多的是愕然和疲憊。
劉驍之所以坦然曝光自己的真實身份,是因為他覺察到此時此地遇到元軍絕非偶然,必然是冥冥之中有一股力量在安排。
果不其然,這些元軍看到劉驍後紛紛下馬,納頭便拜,口稱饒命。
劉驍鎮定自若,讓人解下兩個馬鞍子來給自己和王洛瑤當椅子坐,隨即命阿虎去把伯顏傳來,最好阿術也一並來覲見自己。
這就是大人物的氣派,雖然我身上穿著破布,雖然我隻有兩個人,但我該有的排場一點都不能差了,不是我去見你家元帥,而是讓他倆來拜見我。
這倒不是托大擺譜,本來宋軍就是乘勝追擊,元軍敗退跑路,而劉驍是大宋太師,位列三公,實際上的權力比皇帝還大,無論哪個層麵都比伯顏阿術的身份高,讓他倆來見自己也是合理的。
一刻鍾後,中路軍兩位元帥來到,離了老遠就滾鞍下馬,忙不迭的上前行禮,口稱外臣拜見白龍王。
“免禮。”劉驍大剌剌一擺手:“兩位元帥,中路軍何故在此盤桓?”
伯顏和阿術麵麵相覷,拱手道:“王爺莫要說笑,還請收了神通,放過我等,情願歸順。”
劉驍有點懵,不曉得是什麼事情搞得這幫粗野的大兵變得如此乖巧溫順,自己可連句硬話都沒說過。
伯顏和阿術是元朝重臣,都是可以獨當一麵的能人,中路軍精銳雲集,即便打了敗仗也還有萬人之眾,伯顏阿術本來的計劃是退入關中,據守潼關,反正沒打算投降,怎麼這會兒就要歸順了。
隻有一個可能性,他們在消失的日子裏經曆了什麼可怕的事情。
但是看他們的精神麵貌並不是很差,一個個麵色紅潤,膀大腰圓,至少補給方麵沒遇到困難,盔甲兵器也都齊整,再仔細看,從伯顏到普通士兵,眼神中都帶著絕望和恐懼。
論裝神弄鬼,劉驍很有一套,他雲淡風輕道:“爾等知道錯了?”
“外臣知罪。”伯顏摘下頭盔,一個頭磕在地上,其他人跟上,滿耳朵砰砰作響。
“說說看,你們都經曆了什麼。”劉驍道。
伯顏親自敘說,那天他們正被宋軍追擊,走在漫天大雪中,走著走著發現繞回了原路,雪地上是自家軍隊踏出來的馬蹄印,本以為是遇到了鬼打牆,上萬人的軍隊迷路可是稀罕事,於是伯顏派出偵騎四下探路,這些騎兵又都繞了回來,就這樣過了一整天,當夜軍隊原地紮營,有幾個重傷者缺醫少藥死亡,同袍連夜挖層埋葬。
次日早上,奇怪的事情發生了,先是有人發現吃光了的幹糧又出現了,酒囊中的馬奶酒重新滿了,然後是死掉的戰友依舊躺在帳篷裏呻吟,昨晚挖的坑卻不見了。
這是全新的一天,一切重置,唯有環境不變,一萬人馬被困在說不清道不明的空間裏,走也走不出,死也死不成,沒有追兵,沒有飛鳥走獸,隻有他們自己,就這樣過了一天又一天,內部紛爭出現,半夜營嘯,發瘋的士兵大殺四方,血流成河,起碼死了幾千人,但是到了次日,一切又都如故,死人全部複生,可每個人的記憶都在,久而久之,神經再大條的人也扛不住這種折磨。
他們所處的環境是大雪紛飛的山地,算不上極其苦寒,但也不怎麼舒坦,一萬多人,隻有牲口,沒有女人,很多人自殺,複活了再自殺,以此對抗命運的捉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