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 章(2 / 2)

阿晉將鑰匙插進鎖孔,輕輕一擰,鐐銬即開。

虞謠屏息:“丟出去,日後不再用了。”

話音落處,又兩名宮侍上了前,欲扶席貴君起身。

席貴君卻怔怔回不過神,眼睛抬起來,無力地望著她:“殺了我吧……”

虞謠心裏一搐。

與她後宮的一眾男子各有風姿不同,他的一張臉幾乎瘦脫了形,眼睛也黯淡無光,無光到幾近渙散,這是長久的折磨帶來的萎靡。

她覺得就算再怎樣罪大惡極也不該被這樣對待,他這副樣子讓她怎麼看怎麼難受,聲音不自覺地變得柔緩:“朕沒別的意思,你好好養病。”

可他好似沒聽見,枯瘦的手伸出來,一把攥住她的裙擺:“陛下,殺了我吧……”

“你鬆手。”她伸手扯拽自己的裙子,兩旁的宮人也慌忙拉他,不管不顧地拚力想將他拽開。

虞謠看著他弱不禁風的樣子,連聲叮囑:“慢著些,別傷了他!”

可這一切他好像都無知無覺。

他隻是竭力拽著她的裙擺,空洞的目光低低垂著,口中呢喃不止:“殺了我吧……殺了我吧……”

他不知念了多少遍,宮人才終於令他鬆開了手,七手八腳地扶上床。

一番折騰,他的呼吸急促起來,躺在床上再無力起來,但眼睛仍緊盯著她。

那雙死水般的黯淡的眼睛裏隱有淚意,但終是沒有流出來:“陛下……”

虞謠不忍再看他,別過頭:“素冠。”

素冠上前,她垂眸:“你一會兒帶阿晉去六尚局,為貴君將宮人添齊。一應份例也都補上,讓貴君好好安養。”

“諾。”素冠應聲,虞謠掃了眼旁邊受寵若驚的阿晉:“日後啟延宮由你掌事,照顧好貴君。”

“諾……”阿晉也忙應話,虞謠籲了口氣,轉身向外走去。

走出啟延宮,她緩了許久才將令那份窒息感淡去了些,邊沉吟著往鳳鳴殿踱去邊探問素冠:“席貴君的事,你怎麼看?”

素冠被她問得一愣:“奴愚鈍,不知陛下所言何事?”

虞謠一臉從容地套話:“所有的事。”

“這……”素冠滯了滯,口吻變得小心,“奴覺得……後宮善妒不足為奇,席貴君拔劍刺殺元君卻過了些。後來又害了陛下與元君的孩子,更是……”

虞謠聽得眉心一跳,心說這是什麼反派大boss?

素冠察言觀色,頓了頓聲:“但陛下若心有不忍……也是人之常情。說到底,席貴君伴駕近十年,除卻這兩樁事外,不曾有別的過錯。”

虞謠聞言,神情複雜。

“除卻這兩樁事外,不曾有別的過錯。”

——可是這兩樁事也太大了吧?!

此情此景直讓她想起了自己高中的時候看到的非主流金句:我吸|毒,我濫|交,但我是個好人。

這不扯淡嗎?!

她不由嘖聲:“數你會說話,誰都不得罪。”

轉而笑道:“去把席貴君的典籍取來,我想看看。”

沒有什麼比宮中典籍更直接的資料了。

因有前麵的交談做鋪墊,素冠沒覺得她這要求來得奇怪,頷首一揖:“諾。”

是以虞謠回到鳳鳴殿不多時,素冠就將典籍取來了。

虞謠翻開典籍,才知他原叫席初。

她與席初實在不熟,原本隻是心無旁騖地在看,看著看著,猛然意識到素冠那句“席貴君伴駕近十年”意味著什麼。

她這女皇,今年才會滿十八歲。

伴駕十年,意味著她七八歲時他就已在她身邊了。若他不是反派大boss,這簡直就是青梅竹馬啊。

她再細讀典籍,很快就發現他是她身邊的第一個男人。那時候她還是皇太女,是先帝將他指給了她。很長一段時間,她身邊也隻有他。

後來的變故出在三年前,也就是她及笄的時候。

大熙朝的女皇們會在及笄之年大婚,元君按例通過大選來挑選,她選定了衛玖。

她猜她和衛玖婚後的感情應該不錯,因為時隔半年她就有了身孕。倘使這個孩子是個女兒,就是萬眾矚目的嫡長女。

可在那年端午,席初突然闖進了元君的寢殿,拔劍殺了他。

一切都來得太突然,所有人都沒有防備。

在那之後,他又失心瘋般地動用全部積蓄買通了宮人,害了她腹中的孩子。

這便是他如今受苦的前情。

虞謠看完這些,瞠目結舌地靠向椅背,怔怔地呼出一口氣來。

她初步得出了一個結論:

用那樣慘無人道的手段折磨人,她是有些變態。

但席初也不是什麼好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