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謠卻聽得皺眉,覺得這話陰陽怪氣。
是以她沒有理會和貴君,想扶席初起來,然剛走了一步,虞明疾步衝過來:“皇姐!”
他滿目不安地擋在她麵前,壓音勸她:“今日花朝……皇姐別敗了心情。”
虞謠一時隻覺這話奇怪,神情古怪地一掃他,就要繼續前行。
虞明緊張得攥住她的手:“姐!”他咬咬牙,語中多了哀求,“闔宮都在,您給貴君留點麵子吧。”
他說到此處,虞謠聽明白了。
她頓覺心情複雜。
她看看虞明、看看一臉任人宰割模樣的席初,再掃一眼眾人臉上的微妙,不自在地清了清嗓子:“去扶貴君起來,該啟程了。”
“諾!”虞明驟然鬆氣,回身去扶席初,“姐夫,我們一會兒去跑馬——”
話沒說完,席初一把捂住了他的嘴。
虞明恍然回神,驚覺自己失言。他慌張地望向虞謠,好在虞謠已轉身走向馬車,好似並未聽到。
“姐夫”這個稱呼,虞明從四歲就在喊了。那時候虞謠身邊隻有席初,他這麼喊也沒什麼不對。
後來虞謠登基,有了元君衛玖,按理說衛玖才配讓他喊姐夫,但虞謠這個女皇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也就沒人敢挑虞明的錯。
後來出了那些事,虞謠不再容忍這個稱呼了,也不喜歡旁人為他說話。虞明偶爾脾氣上來,為諸如這般理由觸怒了她,她倒也不怪罪虞明這親弟弟,總是直接加罪到席初頭上。
有過幾次,虞明就長記性了。
現下見虞謠沒聽見,兩個人都一陣暗自慶幸。
席初默然立起身:“跑馬我不便去,你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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馬車馳出宮門,過了約莫一個時辰就到了京郊的園林。彼時已然天光大亮,虞謠走下馬車就見人人臉上都掛著喜色。
虞明等了這一路早已耗盡了耐心,下了車就呼朋引伴地喊了幾人一道去跑馬。這副樣子讓虞謠想起了二十一世紀喊朋友開黑打遊戲的弟弟,不禁笑出聲。
和貴君下了馬車就尋過來,迎著她的笑容望了眼虞明,也銜起笑:“明公子性子淘,素日在宮裏可是憋壞了。”言畢轉回頭,溫聲詢問,“陛下想不想那邊的林子裏走走?臣侍方才問了宮人,說那邊桃花開得正好。”
虞謠順著他所指的方向望去,一片林蔭裏隱約透出桃花的溫柔。晌午的宴席正好也設在那桃花林中的一方小廳裏,她便欣然點頭:“好。”
和貴君頷首,伸手一引請她先行,姿態恭敬又溫和。他平日待人接物慣是這樣的,虞謠覺得與他相處很舒服。至於他在席貴君麵前的那點小刻薄,虞謠沒什麼心思計較。說到底,他的親兄長都死席初手裏了,他隻幾分刻薄算什麼錯,平心而論已隱忍上天了。
是以二人步入林中,不知不覺就過了一上午。逛得累了,虞謠就找了棵花開正盛的桃樹,在樹下席地而坐,靠著和貴君的肩頭小歇。
和貴君側首看她:“陛下近來好似格外和氣。”
“……有嗎?”虞謠心頭一慌,不安於自己玩崩了人設,麵上卻撐住了,“和氣還不好?怎麼,你喜歡朕凶你啊?”
“怎會?”和貴君笑了聲,心下卻想著席初的事。
他是在兄長離世後進宮的,從進宮之日起,他就沒見過虞謠對席初和氣。
近來的事情總讓他覺得不大對。
可他不好直言相問,隻得伸手將虞謠摟住,狀似隨意地道:“隻是宮裏人多,心眼也多。陛下突然這樣和氣,臣侍怕有人犯了糊塗,隻當陛下性子軟,再欺負到陛下頭上。
虞謠沒分辨出其中的弦外之音,無所謂道:“哪至於?若真有人那麼不長眼,朕也不是好欺負的。”
話語間餘光裏有人影一掃,虞謠側首望去,見眾人正三三兩兩地往這邊來。
快到午膳的時間了。
她便與衛珂一起站起身,最先走到跟前的是她後宮的一名小侍。他位份不高隻因年紀還小,比虞明還要小幾個月,但實則家世不錯,說話便也很有底氣。
眼下正好撞見虞謠與衛珂的親密無間,他邊是一揖,邊是抑揚頓挫地打趣起來:“臣侍怕到晚了沒飯吃要餓肚子,一路緊趕慢趕,卻不想擾了陛下與貴君。唉……早知道倒該晚點再來才是。”
衛珂繃著臉:“一會兒多賞你兩個菜,堵住你這張嘴。”
行至近前的眾人聞言,無不附和地笑起來,四下裏一片其樂融融的氛圍。
眾人身後幾步外,席初垂眸而立,心底紛雜的情緒稍稍一湧,就又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