懷沙一怔,側首望去:“禦子見過他?”
“那是席貴君身邊的人啊。”鄭禦子一哂,向虞謠道,“自臣侍入宮以來,席貴君跟前就隻有一個阿晉。今日在席上見有別的宮人在側旁侍奉,臣侍不免多看了兩眼,後來在涼亭中又見到了,便也識得。”
懷沙擰眉低頭,想了想,呢喃說:“禦子這麼一說……好似是有些眼熟。”
“不如先將人傳來問問?”他說著頓了頓,神色間多了幾分凝重,“事關兩位貴君,總要查個清楚。”
這話聽著沒毛病。虞謠思索了一下,點頭:“傳席貴君來。”
素冠聽言睇了眼身邊的宮侍,便有宮侍走出房門,去尋席初。房中因而安靜了半晌,虞謠喝著茶,一邊擔心和貴君一邊對眼前的宮鬥大戲充滿好奇。
過了約莫一刻,席初到了。他步入堂屋,數道目光同時轉過去,但他沒什麼反應,神色黯淡的臉上尋不到半絲情緒。行至離虞謠不遠的地方,他平靜地垂眸下拜:“陛下。”
虞謠看到他這副枯木般的樣子總有點心疼,無聲地緩了口氣,語氣不自覺地放緩:“和貴君中了毒,朕聽說去送點心的是你身邊的宮侍。”
席初一怔,抬眸。
方才前去傳他的宮侍上前了兩步,一揖:“陛下,奴方才問了話,席貴君身邊的阿全招了。”
虞謠皺眉,多少有點意外。查得這樣順利,讓她忍不住陰謀論,覺得這背後另有隱情。
席初卻很快回過神,啞聲道:“是臣侍幹的。”
短短五個字,雖輕卻擲地有聲。虞謠聽得一滯,四周圍都一陣倒吸冷氣的聲音。
短暫的死寂之後,虞明拍案而起:“貴君!你不能……不能什麼都認啊!”
席初恍若未聞,眼睛抬起來,與虞謠對視。
這雙眼睛與她在夢中所見的曾經的他很像,卻又好像截然不同。她從中看不到任何光彩,就像一潭死水,掀不起任何波瀾。
他一字一頓道:“臣侍嫉恨和貴君已久,臣侍就是想要他的命。”
“貴君?!”虞明驚得臉色慘白。
那位鄭禦子也皺起眉,幽幽道:“宮中爭風吃醋並不罕見,可元君已死在貴君手裏,貴君如今又……”
“衛玖死有餘辜。”席初猶自跪在那裏,身形與神情都沒有分毫變化,唯語氣驟然冷下去,透出狠厲讓人生寒,“衛珂也一樣。”
鄭禦子訝然:“貴君……”
“你們都出去!”虞明突然斷喝,引得眾人一滯。
他們正看他,他又再度道:“都出去!”
“阿明。”虞謠麵顯不快,他好似怕被她阻止,索性動手轟人,“都出去!都出去!”
後宮眾人麵麵相覷,終是礙於他的身份不得不暫且離開。屋裏一下子安靜下來,虞謠無語:“你幹什麼?”
“皇姐……您借一步說話!”他邊說邊拉著她出門,走得很急,直接去了側旁的廂房。
廂房裏別無旁人,素冠見狀也識趣地沒有帶禦前宮人進來。虞明半推半請地令虞謠坐到茶榻上,深吸氣:“姐,席貴君不是那種人,這事不是他幹的。”
“……他自己都認了。”虞謠擰眉,“從前的事你也知道,還覺得他不是這種人?”
“從前……從前是從前。”虞明一時也不知如何爭辯,咬著牙躊躇了半晌,就地一跪,“姐,就算是他……也饒他這一次吧,行嗎?”
虞謠:“那怎麼行?”
“不行我就不起來。”他耍起了賴,虞謠瞪眼:“你講理嗎?!”
“求您了!”虞明拽住她的裙角,“就當是……就當是我不懂事非得救他,饒他這一回。若再有下次……要殺要剮都聽皇姐的。”
虞謠繃著臉,有點撐不住了。
其實她根本沒想過要殺席初。作為一個從二十一世紀剛回來的人,殺人對她來說並不容易,她方才想的也不過是讓席初到冷宮裏去待著就算了。
可虞明的意思,卻是要她根本別追究這事。
她心下自然是不肯的。不說昏君不昏君的問題,就說宮鬥劇帶來的經驗也足以讓她知道,皇帝在家務事上和稀泥多半會釀成大禍。
但看虞明這樣,她又著實狠不下心拒絕他。
要知道,穿越之初她連麵對旁人跪拜都很是克服了一下心理障礙。虞明生得與她二十一世紀的弟弟一模一樣,她真是頂不住他這樣求她。
親情是把雙刃劍,虞謠的是非觀就這樣被鬆動了。
要不……要不活一回稀泥?
就一回,應該也沒關係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