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席初聲音一提,硬生生截斷虞謠的話。
他抬起頭:“此事因臣侍而起,臣侍已難辭其咎。席玥是臣的親妹妹,如此行事不端,是臣侍教導無方。臣侍認罰,求陛下明鑒。”
席玥惶然:“哥!”
席初不做理會,隻目不轉睛地望著虞謠,目光淡泊,唯有一腔孤勇。
虞謠自然聽得懂他的意思。他當她將此事視作出氣的又一次機會,便也願意給她出氣,以此換妹妹的平安。
她心生煩躁,無奈地鎖眉:“你都進宮十年了,能見她幾回?這事與你沒關係。依朕……”
“陛下!”席初驚懼滿目,再一次打斷了她的話。
他終是再顧不得旁人,啟唇直言:“陛下所恨始終隻有臣一個,何苦牽連不相幹的人。”
虞謠深吸氣:“朕說過,不會再追究往事了。眼下的事情,我們一碼歸一碼。”
席初:“陛下……”
“你住口,不然朕殺了她。”虞謠下頜微抬,朱唇輕啟,一字一頓清澈淡泊。
他仍想爭辯,卻被這句話震住,聲音卡在喉嚨裏。
終於沒人打岔了。
虞謠的視線緩緩從幾人麵上掃過,緩了口氣:“這事……你們聽聽朕的意思。”
衛珂長身靜立,聞言頷首:“陛下請說。”
虞謠含起人畜無害的笑,一字一頓地說起道理:“你弟弟所言,席玥連說都不敢說,隻怕那些話比她說的要難聽千倍萬倍,傳出去不免被人說德行有虧,日後議論起來對他也不好。”
“……陛下?”衛珂淺怔,隱約覺出些許不對。
“所以朕就不問了,你們各退一步,隻當是小孩子打架。正好你們兩個都是朕的貴君,你們的弟弟妹妹說一句是自家人也不為過,咱們大事化小,求個家和萬事興。”
這話說完,她心下直感歎自己真是和得一手好稀泥。
席初與衛珂俱是一愣,一時間做不出反應。
虞謠心平氣和地看看他們:“行是不行,你們兩個當兄長的給個準話。”
席初心中惶惑,思來想去卻仍難從這話裏聽出惡意,終是遲疑著垂眸:“臣侍聽陛下的。”
“陛下!”衛珹猛地站起來,淚水奪眶而出,“便是各退一步……也是他們席家理虧!這原隻是口舌之爭,她憑什麼動手打人!”
虞謠不急不慌地看過去。衛珹生得清瘦秀氣,這樣委屈起來,倒真有點讓人心疼。
隻可惜債主在前,她實在顧不上心疼旁人。
她又笑了笑:“你這話倒也在理,所謂君子動口不動手,她既打了人,還是要讓她長個教訓的。”
說罷她輕嘖一聲:“朕身邊的吳侍中去年調任兵部了,侍中之位空懸,許多雜事都是素冠頂著。不如這樣……這位子朕給席玥。”
她邊說邊看向席玥,聲音轉而嚴厲:“你日後就留在宮裏,好好讀書學規矩。再犯這種糊塗事,自有同僚會彈劾你。”
席玥愕住,回不過神,衛珹更驚得直大磕巴:“豈有……豈有這樣的道理……”
“阿珹。”衛珂聽出這事已注定不遂己願,沉聲一喝,製止了對女皇的質問。
虞謠卻不以為忤,悠悠地繼續笑著:“別當朕是抬舉她,你以為這是什麼好差事?放心,朕會管束好她的。”
衛珹不忿:“那……席貴君打了二哥,這事……”
“阿珹!”衛珂又一聲喝,轉而向虞謠一揖,淡笑,“陛下不必為臣侍計較,臣侍不妨事。”
虞謠打量著他的神情,自知若這事真的算了,他對席初必不免恨意升級。
她於是斂去笑意,搖了搖頭:“都說了,一碼歸一碼。他們小孩子打架的事朕不追究,席貴君又不是小孩子。”
衛珂聞言心下稍安,垂眸頷首:“謝陛下。”
“你們先退下吧。你快回去讓太醫看看你的臉,別腫得厲害起來。”虞謠擺出一派關切,話鋒一轉,聲音又冷淡下去,“席貴君的錯處,朕自會與他論個明白。”
衛珂眉宇稍挑,唇角的笑意幾要按捺不住,即刻一揖,帶著衛珹一並告退。
席玥驚慌失措:“陛下,兄長他……”
“阿玥,退下。”席初冷聲,席玥心下不肯,可看看他陰沉的麵色,終是叩首:“臣告退。”
虞謠一邊目送她出去,一邊禁不住地打量席初。
他生得真的很好看,舉手投足俱有出塵的仙氣。現下心存恐懼,眼底時而有不安的輕顫一晃而過,看起來就像林間小鹿遭遇天敵的樣子,讓人心生保護欲。
隻可惜在他眼裏,她是那個“天敵”。
虞謠暗自撇撇嘴,淡看著他:“知錯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