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到二更,月色入江,水皆縹碧,千丈見底。
夾岸高山,遍生茶樹,虯龍老枝,嫩芽吐新。泉水激石,泠泠作響,好鳥相鳴,嚶嚶成韻。
扁舟行於水上,從流飄蕩,任意東西。
景幼南盤膝坐在舟前,雙目微睜,頭頂上懸浮一件陣圖,上麵滿是鬥大的玄妙符文,光華流轉之間,隱隱可以看到,千百成峰,若隱若現。
一枚的土黃色珠子飛出,在半空中輕輕一晃,一道道肉眼可見的土行靈機如同溪流一樣,源源不斷地湧入到陣圖中。
說起來也怪,土黃珠子隻有拳頭大小,可是裏麵蘊含的土行靈氣仿佛無窮無盡,足足半個多時辰,才消耗一空,化為虛影消失在虛空。
此時,陣圖上符篆閃亮,彌漫一層濃鬱的黃光,下麵雲氣翻騰,不斷傳來陣陣轟鳴之聲。
“寸土壘台,山嶽成形,”
景幼南猛然睜大眼睛,雙手掐印,吐出真言法咒。
轟隆,
陣圖猛然間漲大到一畝大小,黃光愈來愈盛,濃烈若實質一般。
震耳大響聲裏,一座山嶽拔地而起,厚重,博大,深沉的氣息彌漫開來,就是整個小舟都猛地一沉,仿佛承載不了如斯沉重。
緊接著,響聲再起,每一次響聲後,都有一座山嶽升起,眨眼之間,足足有幾十座山峰浮現,高聳入雲。
隻是,有的山峰凝實,有的山峰閃爍,看上去並不完全統一。
“不錯,”
景幼南目露喜色,用手一招,畝大的陣圖迅速縮小到半尺大小,落在他的掌中。
環佩玎璫,幽香森森,百裏芷從舟尾走了過來,一襲潔白的梅花雲紋裙,發髻垂到耳邊,幽幽深深的光華氤氳,如煙似霧,纏繞周身,她看了眼景幼南手中的陣圖,嘟囔道,
“哼,浪費一枚辰精厚土珠,就為了你那件破陣圖,真真是敗家子。”
說是如此說,可是看她閃爍的目光,就知道是言不由衷。
辰精厚土珠確實是珍貴,蘊含精純的土行真氣,在修煉土行功法的修士眼中,價值之大,恐怕不遜色於一般的靈器。隻是,和陣圖比起來,就差的遠了點。
厚土珠子再珍貴,也是一次性消耗物,要是不惜晶石,總可以買到。但陣圖則是真正的寶貝,有陣圖在手,修士的實力起碼上漲三分,就是出在再大的價錢,也沒人願意出售,這是可以當傳家寶,鎮壓家族氣運的。
百裏芷不知道暗地裏腹誹了多少次,羨慕嫉妒景幼南走了狗屎運,竟然不聲不響地得到了這樣的寶貝。
景幼南笑了笑,沒有說話,隻是樂滋滋地把玩手中的陣圖,喜形於色。
要知道,他手中的陣圖可不是凡品,而是《玄應開化三法四章》中提到的十大陣法之一五嶽真形圖,雖然破損不堪,但本質是一件玄器,尤其是吞噬掉陣圖千峰競秀後,已經恢複了幾分元氣。
有這樣的陣圖在手,他怎麼會心疼區區一個辰精厚土珠?
看到景幼南不理會自己,百裏芷氣呼呼地坐下,小手一下又一下地拍著船舷,發出啪啪的聲音。
無奈何,景幼南隻得收起陣圖,開口道,“百裏道友,你今天怎麼沒去找你的宋哥哥?”
“哼,他隻顧得招呼他們靈法教千年一遇的天才了,哪裏有空理我,”
百裏芷誘人的紅唇嘟起,氣鼓鼓的。
“原來是這樣,”
景幼南點點頭,知道原來是百裏芷鬧了小性子,難怪會夜裏陪自己駕扁舟遊蕩,現在又心情不好,看自己不順眼。
這個時候,耳邊突然傳來一陣悅耳的鈴音,景幼南抬起頭,就發現百裏芷,腰間紅綾上掛著一件紫色風鈴,此時光華如水流動,叮當作響。
“是誰給我發的傳言,”
百裏芷將傳音紫鈴鐺摘下,查閱傳來的信息。少頃,她手掩紅唇,美眸中幾乎溢出水來,甜甜地道,“宋哥哥一會來,還有五彩雲雀。”
“五彩雲雀?”
景幼南聽了一呆,不明所以。
百裏芷攏了攏秀發,抽空上了個淡妝,用一種幸福到極點的聲音道,“宋哥哥知道我最喜歡五彩雲雀,今天特意找秦師妹借出一晚上讓我好好看看。”
“宋道友倒是有心了。”
景幼南看了眼身前容光煥發,正一副翹首以待愛郎模樣的百裏芷,就知道,經過這一手,百裏芷不僅這些天的怨氣一掃而空,以後對他也是死心塌地的了。
時間不大,就聽空中傳來唧唧之聲,一團五色祥光由遠而近,輕輕一個盤旋,穩穩當當地落到小舟上,輕若無物,波瀾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