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佑哥去辦住院手續,我坐在床邊,望著飄雲比床單還要慘白的臉,一顆心千刀萬剮般的疼著。
我想輕輕撫摸她的臉,又不敢真的觸摸。我想緊緊的握著她的手,又不敢真的握住。
我不知道其他人是否有過我這樣的感受,那是一種從高處墜落的感覺,失重的瞬間,很想盡力抓住什麼,可是除了涼薄的空氣,什麼都把握不住。
我趴在床頭,像個孩子一樣,靜靜的看著她的臉。她的睫毛彎彎的,又密又長。我無聲無息的笑著,冰冷的淚水一滴一滴落在床單上,同樣的無聲無息。
天亮的時候,我又睡著了。飄雲的碎花裙子在晴空下,在黃昏裏,翻飛起舞……
飄雲,相信嗎?隻要能讓我牽著你的手,無論走到哪裏,都好像奔向天堂般快樂。
她終於醒了,整個人脆弱的像個玻璃娃娃,仿佛輕輕一碰就分崩離析了。
我拉著她的手溫柔的問:“親愛的,餓不餓?我去給你買吃的,你想吃什麼?”
她努力的笑了笑,聲音微弱:“皮蛋瘦肉粥,多放些皮蛋。”
我親了親她的額頭:“好,乖乖的等我回來。”
我到附近的廣式餐廳買了最好的皮蛋瘦肉粥,海鮮燒賣,還有水晶蝦餃。回到醫院,看到護士羨慕的眼神,心裏隻有苦澀。
剛想推門進去,卻在病房門口聽到了說話聲。貼在門上一聽,是飄雲在講電話。
“你別過來,我沒事,真的……都說了不是,是我自己不小心,跟他沒有關係……你別擔心,真的是我自己的問題……”
飄雲的聲音斷斷續續的,有不易覺察的哽咽。隔著門板,我仿佛聽到淚水在空氣中破裂。
我拎著早餐靠在門口,直到聲音消失了,才推門而入。
從那天開始,我就養成了一個習慣。對於某些不想知道的事,不想聽到的話,就當做看不到,聽不到。
我不想再對她有任何的奢求,也不管她心在何方,魂歸何處。我知道,自己的一生或許就這樣了。追尋著這個女人風中的一絲發香,夕陽下的一抹倩影,就是我生活的全部內容。
隻要她不離開我,我就可以活在自欺欺人的美夢裏,何必管它世事蒼茫,春夏秋冬?
這個世界每天都在變化,今天可以變成明天,夏天可以變成秋天,可是誰都不可以成為飄雲,飄雲隻有一個,所以我會等,一直等,一直等……等到兩鬢霜白,等到變老變醜,等到她沒有力氣再跟我計較她的自尊,我的金錢,計較愛情的精度。
從那天開始,我一改以前隨心所欲、喜怒無常的態度。讓自己那顆焦躁的心安定下來,我告訴自己,我要竭盡全力的對她好。
可是,我的飄雲像天上的流雲一般淡泊,對燦爛的人間繁華一無所謂,對萬丈紅塵輕輕一笑。滿身銅臭俗不可耐的我究竟能給她什麼?
我茫然無措……
當我看到她抱著我送的禮物笑著說謝謝,不經意間卻流露出可有可無的神色。我忽然發現,我真的不知道如何討好這個心愛的女人,這往往讓我感到無比的沮喪。
可是,飄雲臉上的笑容卻越來越多。不知道是因為那個男孩,還是因為她母親,又或者,是因為我?
因為我終於不再強迫她參加一個個無聊乏味的宴會,不再強迫她穿瑣碎繁綴的禮服?終於稍稍懂得體諒她的處境,心疼她為生活的奔波勞苦?
未來會發展成為什麼樣子,我無法預測。她與那個男孩感情有多深,我不願去丈量。現在的我隻喜歡對著她笑,與她在一起的每一天,我告訴自己要笑著度過。
每次抱著她,感受著溫柔如水的身體。這滿襟滿懷的柔軟馨香,每每讓我憶起初見的那一刻,她美麗的裙裾在夕陽的輝映下,神秘的像寓言,飄渺的像夢境。
飄雲,讓我抱著你,就這樣到老到死,一輩子都不要分開,好不好?
我是個幸運的孩子,含著金鑰匙出生,身體健康,相貌出眾,又有將自己視若珍寶的父親和哥哥們。
感謝老天垂愛,讓我享盡眾生繁華。可是上天終究是公平的,給了我一切,偏偏不把最想要的東西給我。
我不在乎飄雲的心是否愛我,也不在乎她的身體是否忠於我。這並不因為我有多麼寬容大度,高風亮節。隻是因為我明白,在愛的領域裏,所謂的忠誠是建立在兩情相悅的基礎之上,沒有愛,何來忠誠?
所以,我認命了。隻要她不離開,我什麼都能忍受,什麼都可以妥協。
可是沒想到,連這小小的要求,竟然也奢侈的可笑。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