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蕉兒洗了手回來,正要取一塊最喜歡的玫瑰酥,發覺溫疏水盯著她的手看,猶豫片刻,乖乖地將雙手往前一伸,露出十根白嫩嫩的指頭:“看,我仔細洗幹淨了的。”
溫疏水一頓,不自然地移開目光:“吃吧。”
他起身到兵器架前,拿起一把大約四尺長的弓箭,手指搭在弦上用力撚了撚,指尖那股癢意才徹底散去。
蘇蕉兒一邊吃一邊望著他,隻見男人並未搭箭,緩緩拉開空弦,直至形成近滿月的形狀,手一鬆,弓弦彈射回原處,引起一陣震顫。
他的手卻始終很穩,並不因為弓箭的力量晃動。
她慢慢嚼著糕點,隻是在他轉過來時,彎起眼睛真誠地讚揚一句:“溫將軍,你真厲害。”
溫疏水把弓箭放回去,算是活動了筋骨:“還有更厲害的,想知道嗎?”
蘇蕉兒果然被吸引了注意力,點點頭。
他走過去,居高臨下地望著她,眼皮輕垂:“小千歲可曾見過死人?”
蘇蕉兒還以為自己聽錯了,仰頭發愣,毫無防備地露出那段雪白纖細的脖頸,珍珠耳墜晃晃蕩蕩,擾人視線。
溫疏水微微眯眼,大掌終於順從內心探向那截雪色,入手滑膩、柔嫩,脆弱得不堪一擊。
“臣最厲害的並不倚仗刀劍,隻要這般一握,稍稍用力……斃命隻在呼吸之間。”
他唇邊勾起一點似笑非笑的弧度,緊盯著蘇蕉兒的反應。
她卻既沒有害怕得顫抖,也沒有絲毫慌亂,仿佛慢慢才反應過來,那雙瑩潤透亮的眸子眨了下,緊張地小聲道:“溫將軍,你要殺掉我嗎?”
溫疏水沉默片刻:“不怕嗎?”
她又愣了會兒,終於知道委屈,眼裏浮起一層霧氣:“我怕,你不要殺掉我。”
後知後覺,遲鈍。
溫疏水微不可察地歎了口氣,如兔子般柔弱溫順,卻沒有兔子那樣的機靈敏捷,難怪宮裏那些人寸步不離地守著。
他一鬆開手,蘇蕉兒便趕緊摸了摸自己的脖子,這才鬆了口氣。
溫疏水的手掌都是繭子,不過捏了這麼一會兒,那截雪白之上竟被摩擦出微微的紅色。
向雲方才和劉管事核對那幾支人參去了,正一起走出來,眼尖地發現主子的脖子泛紅,皺眉看向那幾碟糕點:“可是吃到了榛子?”
小千歲是不能吃榛子的,一吃便身上發紅,自己宮裏的小廚房自然知道避開,這在街上買來的便不好說了。
蘇蕉兒張張嘴,即便她不說,晚些小宮女也會告訴向雲,便隻是悄悄看一眼溫疏水,沒有作聲。
劉管事忙道:“原來還有這個忌諱,是小的粗心了,沒有先問清楚忌口。”
好在沒什麼大礙,向雲便也沒有計較,把糕點推遠了,不讓蘇蕉兒再碰。
劉管事又問:“將軍,廚房要準備午膳,不知小千歲是否在府裏用飯?””
溫疏水看著蘇蕉兒:“嗯,去準備吧。”
這次劉管事吸取了教訓,特地找向雲仔仔細細了解了蘇蕉兒的喜好和忌口。
看得出來,整個將軍府行事倒是挺規矩的,並不都像他們主子那樣狂妄放肆。
向雲則是另外被安排了飯菜,一葷一素一湯,算不得豐盛,味道也遠不如雲安殿的好。
放眼望去,劉管事等人倒是麵色如常,似乎早習慣了這樣的吃食。
溫疏水在朝中是舉足輕重的人物,外表看起來風光無限,沒想到府裏吃穿用度竟出人意料的簡樸。
如此看來,溫將軍竟是個清心寡欲之人。
蘇蕉兒與溫疏水坐在一桌,畢竟是在別人家裏,主子沒吩咐,小宮女也不好貿然上來給她布菜。
她自己吃東西倒也妥善,細嚼慢咽,幾乎不發出什麼聲響,隻是吃得慢。
吃了兩口青菜,便想去夾對麵的珍珠糯米丸子,奈何手短了些。
試了試要放棄時,溫疏水已經換了雙公筷,將珍珠丸子擱在她碗裏。
蘇蕉兒靦腆一笑,用筷子戳起丸子一整個放進嘴裏。
這珍珠丸子做得有湯圓大小,略微撐起小姑娘柔軟的麵頰,顯得可愛極了。
她專心地嚼著丸子,並沒發覺對麵一直看過來的視線。
溫疏水望見她空了的小碗,鬼使神差地又夾了一塊酥肉放進去。
蘇蕉兒一低頭,略微愣了愣,也不探究是哪裏來的,隻管乖巧地放進嘴裏。
溫疏水竟然莫名感到些趣味,糖醋藕、燒排骨、魚香茄子……一樣樣夾進她碗裏,然後見她一樣樣吃掉,竟然全不挑食。
他便又盛了碗冬菇雞絲羹,還要重新拿起公筷添菜。
小宮女連忙出聲:“溫將軍,小千歲吃這麼多已經夠了。”
蘇蕉兒喝完那碗冬菇雞絲羹,果然忍不住捂著唇打了個輕輕的飽嗝。
溫疏水放下公筷,竟還感覺有些遺憾:“吃得還習慣嗎?”
蘇蕉兒用帕子擦著嘴,想了想道:“和我宮裏的味道不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