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不是聞人君,那就是聞人尋?可聞人尋那個沒用的公子,大哥又怎麼會……”曲家二子有點遲疑。
曲直陰沉了臉,沒有說話。片刻,他呼出一口氣:“這次的事,應該就是聞人尋弄出來的。曲家不缺銀子珍寶,他想要什麼就給他什麼!你記得了,我們看的,不是聞人尋那十五六歲公子哥的臉麵,而是他背後,聞人君的臉麵!”
這邊曲直的一席話說得擲地有聲,那一頭,葉白也已經被帶到了曲崢雲的院子。
天光正好,曲崢雲恰恰提筆,正在涼亭內作畫。
涼亭距離院門不遠,視線也剛好沒有阻礙。見著了人,站在曲崢雲身旁伺候的一個小廝連忙轉身,對曲崢雲說了幾句話。
曲崢雲似乎沒有什麼反應。
提著筆,曲崢雲又斟酌的補上兩筆,再欣賞一回後,方才漫不經心的抬了眼。
而這一抬,他便看見了距離自己隻剩十來步距離的葉白。
驀的一怔,曲崢雲麵上隨即就有了驚喜之意。緊接著,他綻開了一抹微笑,眼中也即刻含了滿滿的歡喜,眸光柔和,仿佛一泓春水:
“阿尋?”
葉白走到了曲崢雲身邊,曲崢雲正做的畫也就映入了他眼中。
那是一幅晚秋蕭瑟圖,顏色用得暗沉,雖一筆一劃極致的漂亮,卻總給人壓抑的感覺。
葉白隻掃了一眼就移開了視線。
曲崢雲此時也擱了筆,隻含了笑望向葉白,道:“阿尋,你已經有差不多半年沒來曲府了,我還以為你這次也不會來。”
“你有事。”葉白簡單的說了一句。
曲崢雲眸中的神采越發柔和了:“也沒什麼大不了的。”
這麼說罷,他轉頭對旁邊的小廝吩咐幾句後,就領著葉白進了小廳,微笑問:“你進來的時候,是怎麼和我父親說的?”
“你絆倒了。”葉白口氣平淡。
曲崢雲噎了一下:“絆倒?這還真是……真是一個好理由。”
“難道不是?”葉白抬了抬頭。
這次,曲崢雲明顯怔了一怔:“阿尋?”
葉白的神色還是淡淡的。
曲崢雲卻慢慢皺了眉:“這次的事……這次的事,不是你上次同我說的麼?”
原來是聞人尋的主意。葉白這麼想著,並沒有覺得這和自己先前所覺得的‘絆倒了’有什麼本質上的區別,所以,他隻應了一聲,隨後道:
“我忘了。”
我忘了。
再簡單不過、甚至沒有多一分哪怕是淡漠情緒的三個字。
曲崢雲扶著椅柄的手驟然用力,用力得連他的指關節都泛出了青紫之色,映襯在近乎蒼白的手指上,顯出了一種突兀的無力感。
然而不過片刻,曲崢雲就微笑著緩緩的放鬆了手指:“原來如此……”
這麼說罷,曲崢雲突然想到另一種情況,不由慢慢的皺起了眉,隱含著些試探的道:“阿尋,你之前並不是很喜歡和葉白沾邊的東西,幾天前怎麼會想起要拿那把劍?”
葉白抬眼看著曲崢雲。
那是一雙真真正正的冷漠的眼。
隻是並非因為沒有感情,而是太過於專注,便再容不下其他旁的東西了。
曲崢雲突然覺出了些不對。這幾日裏,這種感覺並不是第一次浮上他的心頭,但沒有哪一次,會像此刻一般強烈。就好像,就好像——
好像,他是在麵對另一個完全不同的人。
曲崢雲微微晃了神,接著,他就聽見對麵的人開口,聲音如玉石撞擊,鏗鏘有力的同時又帶著少年特有的清朗。但或者……或者對方的聲線可以再低一些,語調亦可以再平緩冷漠一點?如同……
如同葉白?
仿佛被什麼東西給重重的錘了一下,曲崢雲心中大震,下意識的斂下了眼,不願讓翻騰的情緒自眼中泄露出來。
恰巧此時先前下去的小廝捧了點心進來,曲崢雲便頓時壓下所有情緒,隻笑著招呼葉白用點心:“這是福德的芙蓉糕、白玉凍,你最喜歡的,我前幾日才和福德做點心的大廚談好了來府中,今日才剛剛正式進廚房,你就來了,倒是趕得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