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後來,葉白來了。
葉白勝了。
中間還發生過什麼,時間太久,秦樓月已經記不大的了。他隻記得,自己在回去後的某一天裏,偶然聽人提到,接到他被困消息的那一日,葉白正是在某家酒肆裏,一遍一遍的倒酒,一遍一遍的轉著骰子,然後提了劍,趕著去赴一場比鬥。
一場十死無生的比鬥。
所以……真叫人懷念,不是麼?
秦樓月微笑著,收回了一直流連在杯沿的手指,起身離去,不曾回頭,亦不曾停頓。
一如從前。
葉白回到了城主府。
主院的書房裏還亮著燈火,葉白便叩了叩門。
“進來。”聞人君的聲音自裏頭傳出。
葉白推門走了進去。
聞人君正在處理公務。見葉白進來了,他擱下筆,道:“有事?”
葉白走到了聞人君麵前,然後,他點了點頭。
“什麼事?”聞人君隨口問,繼而帶著淡笑道,“先坐下吧。”
葉白沒有坐下。他看著聞人君,很仔細,仿佛要把對方每一點樣子都牢牢記在心裏。接著,葉白開口,沒有絲毫轉彎:
“我去問過了之前來主院裏的大夫。”
聞人君麵上的笑意淡了些。
葉白繼續開口,語氣平靜:“他說你憂思過重,恐怕福壽不永。”
聞人君斂了笑容。片刻,他淡淡道:“生死由命,如此而已。”
葉白沉默了一會。隨後,他問了一個問題,一個他之前已經問過的問題:
——“你有喜歡的人了?”
這句話,聞人君短短時間內聽了兩次。所以,他也在短短時間內回答兩次。
他回答:“是。”
葉白沒有說話。
立在書桌旁的燈火仿佛經了風,輕輕搖晃起來。
好一會,葉白才再次開口,聲音似乎啞了些,但再仔細聽,卻又和尋常一樣淡淡的沒有什麼情緒:“我和他很像。”
不是疑問句。聞人君一開始其實並沒有回答的打算的,然後或許是真的想得太久想得太累,他最終還是開了口:“很像。”
這麼說著,聞人君停了一會,感覺著自心底傳到指尖的難受——似乎摻著悔恨,似乎滿溢無力,還夾雜了一些茫然:“很像。樣子,包括喜好……隻除了眼睛。他的眼睛,是火似的緋紅。”
葉白應了一聲。
他想起自己一直以來反複做著的夢。可是夢到底隻是夢,盡管會疼會痛,盡管會難受會疑惑,甚至盡管還會叫人喜歡上另一個人——
……可是,夢到底隻是夢。
葉白想著,他確信自己能分得清現實和虛幻——不管什麼時候。
於是,他斂目片刻,繼而平靜開口:
“城主喜歡他?——那麼,我替城主去找他罷。”
葉白說著,他看著自己不知怎麼的顯得有些蒼白的手背,再重複一遍:
“我替你,去找他。”
聞人君仿佛笑了。沒有疲憊,隻是似乎連疲憊都不能了:“不必,他死了。”
葉白微怔。他想到了最開頭在密室裏見過的牌位,不由皺起了眉心:“葉白都有牌位,他沒有?”
聞人君沉默。然後他忽而笑了。他道:
“所有人都能為他立牌位,隻有我不能。”
“……隻有我不配。”
聞人君說著。他抬眼看了葉白的臉,那確實是一張和記憶中人有八分相似的麵孔,相似到他每看一次,就不受控製的憶起一回。
憶起一些能叫人永遠、永遠都無法忘懷的東西。
聞人君再開了口,他的聲音有些暗啞,卻並不是說給葉白聽,而隻是說給他自己聽:“他是由我而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