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光荏苒,歲月如梭。
自離開飛雲城之後,葉白用三年的時間走遍大陸山川。一千多個日子裏,他幾乎踏遍了整個神州大陸。從極北的為皚皚冰雪所覆蓋的枯榮山走到極南的號稱惟飛鳥不落的鬼影沼澤,然後是極西的的不歸之森和極東的蛇海。
第一年,葉白去的是大山。山上的冰雪積到了膝蓋的位置,葉白一步一步的走著,已經忘記自己倒下多少次,又爬起多少次。他隻知道在最後,自己連握劍的手,都沒有感覺了。
第二年,葉白走過了鬼影沼澤。在進入沼澤的第十天,他丟失了所有的帶進去的所有東西;在進入沼澤的第二十天,他失足陷落,泥漿蔓延到口鼻。
第三年,葉白來到了蛇海。第一日,中毒;第二日,中毒;第三日,中毒……第五十日,在這個由蛇組成的海洋裏,葉白體會了一次被千萬條毒蛇分食的感覺。
和風徐徐。
三年已經過了,葉白正坐在不歸之森中心的湖岸邊,持著一柄刻刀,一下一下的雕著自己手上的人形木頭。
他雕的是聞人君。
僅僅三年的時間,並沒有讓葉白的外貌改變多少,甚至連他的膚色,都還是同之前一樣的帶著些微蒼白。然而整整三年、日複一日的險死還生,卻早已將葉白的筋骨和血肉淬煉到了極致,使其筋骨成鐵,血肉凝汞了。
葉白正雕著手中木頭的衣飾。三年的跋涉,遠離人煙已久。葉白早就連話都不怎麼說了,隻是在閑暇的時候,還會隨手雕個人形,一邊鍛煉手指的靈活,一邊想著自己的心意。
葉白以為會把聞人君忘記。
三年的時間,他雕了一百個以上的人形,但每個人形都沒有雕上麵孔。
葉白其實想把聞人君忘記。
然而三年已經過去了,他卻記得對方穿的衣飾,對方說的話語……以及,對方容貌的每一個細節。
最後一道衣飾的皺褶雕好了。葉白舉起手中的人像看了看,繼而在人像右手處隨意補了三兩刀。片刻,一柄斜指地下的長劍便出現在了人像是手中。
葉白手中的刻刀終於移到了人像的麵孔上——三年沒有麵孔的人像雕刻,已經足夠他確認自己的心意了。
隻是……
葉白手中的刻刀沒有落下去。
隻是,拿著劍的聞人君,應該是什麼模樣的?
是顧盼睥睨,威嚴自生;還是隨性無拘,灑然自怡?
葉白看著手中人像的麵孔。
手中人像的麵孔上當然什麼都沒有。然後,葉白也就想起了聞人君的神情——大多數時候是淡漠的,而少數時候,是在回憶,是在透過他看另外一個人。另外一個已經死了的人。
所以……愛不了,恨不了,喜不了,怒不了,是麼?
葉白這麼想著。繼而,他按著刻刀的食指輕輕一撫,也沒有其他的動作,原本還在他手中的刻刀就已經消失不見了。
周圍的風不知何時停下了。
蔚藍蔚藍的湖底下,一抹黑影悄然出現。
葉白依舊看著手中的人像。他用已經磨出了薄繭的指腹輕撫過人像。
人像微有些粗糲——是木材特有的質感。
湖底下的陰影越發大了。
葉白合了合掌心。
刹那,原本雕刻漂亮的人像便在葉白手中龜裂出了道道細紋。
而也是這個時候,嘩啦的一聲震天響動,透明的湖水一下子激蕩而起,已經湮沒了整個天地!其中更有一道粗長紫芒,閃電似的掠向葉白,倏忽之間,腥臭之氣已經撲鼻而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