柴靜歡知道傅明泉被關禁閉的時候,十分意外。從她與傅明泉的相處中,她認為對方總是謹小慎微的,與幹警的關係也不錯,不知道這次是犯了什麼錯。
有人說監獄裏最可怕的地方就是禁閉室,隻一點點大的地方,卻可以令人聞之變色,亦成為幹警們的警告口頭禪之一。每次就算是遠遠地路過禁閉室,依然可以聽到或是淒慘或是瘋癲的叫聲。尤其是女監,女人的聲線或高或尖,總是直直穿過耳膜刺激神經。若是在禁閉室中關得久了,出來後也有些會恐懼黑暗,得幽閉症之類的心理疾病。
想到那個女人在上一刻還企圖努力地說服自己什麼,而下一刻卻被關進了那個令人恐懼又憎恨的地方,柴靜歡心裏也不是滋味,後來還是在消息靈通的米蓮那裏得知,傅明泉在會見廳裏突然發狂,不但砸壞了通話機,還踢了一名幹警,並且一直表現的歇斯底裏。至於她到底是見了誰,因了什麼事,便不得而知了。而這裏麵的女人幾乎人人都有自己的故事,大家奇怪是見怪不怪的。隻有米蓮,大概是習慣的問題,好像突然間找到了素材般竟然有些興奮。看來她對於傅明泉的突變也是十分意外的。
可惜,不管如何好奇,她們現在也見不到那個關在禁閉室裏的人,隻希望三天這個並不漫長的過程快些過去,使裏麵的人早些離開那個不是人待的地方。
傅明泉並不知道向來低調的自己一時成為了大家私下熱議的話題。當初得過獎,受過表揚,減過刑還特許過與親人會見,這些的風光在這一刻都不存在了。
她的心裏如死水一般。
禁閉室很小,抬腿不過幾步之間。當被關進這裏,除非到懲罰期限結束,都不允許離開一步。
裏麵幾乎沒有什麼陳設,依牆擺著一張絕對稱不上床的窄板子便是唯一可以躺下的地方。一旁是套小型連體衛具,也就是說一切的吃喝拉撒都在裏麵解決。室內沒有燈,它被人熟知的特點之一便是黑暗。不但沒有燈,連窗戶都沒有,僅僅在門上有一條窄窄的毛玻璃,這是唯一的攝取外麵光線的途徑。除此以外,禁閉室裏還在對角處裝了兩個攝像頭,裏麵的一切都被時刻監控著,時刻曝露在別人的眼前。
而現在,傅明泉就被關在這幽閉的空間裏。
這是她入獄後第一次進禁閉室。對於這眾所周知的凶器,她一向隻是遠觀,有時兼而心驚,並不曾想過自己有一天也會麵臨這種痛苦。而被關進來之前,她也沒有閑暇去痛苦,心是快爆炸的感覺,堵得她雙眼發紅,耳中如有雷鼓。
直到禁閉室的門被大力地合上,她才醒過一線神來,又立刻被撲天蓋地的怨憤淹沒。
眼淚是不自覺的流下來的,怨憤的背後是深深的委屈。在這將近兩年的時間裏,她改掉了自己迷糊的性格,起初時刻處在膽戰心驚中,令她不得不處處小心謹慎。她本是個不愁天不愁地的人,一向秉持著心寬體胖的原則,從來不是瘦西施式的身材。而入獄後,她的體重便一路銳減,現在十分瘦弱。幸好,身體的瘦弱並不妨礙在這裏的鍛煉——精神上的。她想她現在比以前要堅強很多。
可是,用這種方式得到的堅強,尤其在聽到安容的那些話後,傅明泉隻覺得可笑極了,一時,真是心灰意冷。
她知道禁閉室裏有攝像頭,那個金屬儀器正冷漠地注視著自己的一舉一動。那又如何,難道還能探得自己心裏有多麼的痛苦。
傅明泉一頭栽倒在硬板床上,枕著後來被送進來的她的被子,以手遮眼,但願能壓住止不住的眼淚。
晚飯從門下麵的小窗口裏送進來的時候傅明泉沒有起來,她直直地躺在那,全身心疲憊極了。
她躺了很久很久。直到安靜的室內響起沙沙的聲音,又響起幹警的聲音。
“傅明泉,站起來。”
傅明泉不知道揚聲器裝在哪裏,但卻不能不服從。她緩緩地下床,然後站好。
那聲音瞬間又沒了,大概隻是想確認一下她的狀態。
於是傅明泉就那般站著。倒並不是因為幹警的意思,而是進入到了大腦放空的狀態。
毛玻璃透出的光線並沒有什麼變化,這方小室裏時間失去了意義。一直站到站不住,身體開始搖晃的傅明泉又躺回床上去,她拉開被子,隻想睡覺。
拉開被子的時候,被子中縫裏飄落兩張紙片,傅明泉像被蟄了一下,立即伏下身去,心也跳得快極了。
那是肖凜的照片。中午和柴靜歡呆過之後,因為趕著出工,她便隨手把照片塞進了被子裏,沒想到被一起扔進了禁閉室。
進禁閉室她是不允許帶任何東西的,照片捏在手裏,光滑的表麵令她心裏卻有些忐忑。若是被發現私自帶了照片進來,還是女人的,不知道又會被怎樣調查。尤其她想到米蓮之前吃飯時似笑非笑問的話,便由不得她不緊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