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凜出現了,讓她的心就這麼平靜了。
這個女孩並沒有因為苦等一個人而迷失了心智,至少她應該已經知道自己的不對。會發泄、會反省、會認錯、然後接著等下去。女孩比她想象中更為強大,強大到……突然覺得自己的存在很多餘、很多餘。
眼睛閉了很久,久到聽著身邊的一家人拉完了一段家常,她才緩緩睜開眼來。四處巡視,那個紅衣女孩卻不見了。
嗯,沒有認出自己來。傅明泉唇角微動,像是一個笑,卻嚇了身邊那家人裏的幾歲的小女孩兒一跳,“哇”得一聲撲到了她媽媽懷裏。
傅明泉給了人家一個抱歉的眼神,然後又枯坐了許久,嗯,應該走了吧。她站了起來,火車現在坐不到,不知道飛機能不能坐到。她掏出錢包,數了下裏麵的錢,嗯,還有這麼多張,倒像做足了準備似的。她笑了笑,把那些紅色紙張塞進了衣服口袋,又把錢包關進了箱子,這才正了正身,邁步朝流動來流動去卻依然沒有減少的人群擠去。
人實在是很多,磕磕碰碰的,好半天後傅明泉才走出了火車站。她把手往口袋裏一戳,本想鬆這口氣,對這個城市的夜空來個仰望,卻在手旁空空的時候,後知後覺有什麼不對。
什麼不對?
傅明泉杵在那又想了很久,才猛地張開了口,再也合不起來。
她又犯迷糊了,被自己塞在口袋裏的錢不見了。現在才想起來,自己居然在數不清的眼睛看不透的麵孔麵前數錢,還大大方方地放在了外衣口袋裏,這不是在挑釁扒手們的尊嚴嗎!
傅明泉猛地轉身,看著身後吞吐著人潮的大怪物,連牙齒都在打顫了。
天空還在飄著雨,像在嘲笑她這一趟真是賒得血本無歸。
好在她還有一線神智清醒,忙蹲下去查看放在箱子裏的錢包。還好,還在。
這下,要去取錢,再去機場了。隻是這個時候傅明泉又後怕起來,覺得身邊有幾個鬼鬼祟祟的人在偷瞄自己,她便不敢現在去取錢,而是找了個二十四小時營業的小吃館吃東西。磨蹭了很久以後,才警惕地試著隨著人流走動,然後尋找自動提款機。果然,她很快在一家賓館隔壁看到了它。取了些錢後,她也不敢走,因為實在累得慌,隻好無奈地在賓館裏開了個房住了進去。
一天後,傅明泉終於回到了自己的小店。
肖凜她們大學開學較晚,但也已經有學生在門外麵走動了。學校外的兩排店麵都貼著新對聯,街旁的路燈都還掛著造型古雅的大紅燈籠,顯得洋洋喜氣。大概隻有她才會直到站在小店門前時是長長吐出一口氣,眉間還輕擰著吧。
因為手機沒在身上的原因,也不知道肖凜回校沒有,弟弟有沒有打過電話,她怎麼說的……之類的,想著這些的時候,她也沒有停下手腳,開了店便就是要做生意,該幹什麼就幹什麼,之前的這一點她本覺著恐怕終生難忘的遭遇好像也可以忘記了一樣。
又過了一天,肖凜終於出現。能夠看出她的一點不自然,進來時都是側著身子,一點不像從前,直闖便是。
“來啦?”傅明泉淡聲打了個招呼。
肖凜遠遠地站在門口好一會兒,這才走進來,把一個袋子放在桌子上。
傅明泉拿過袋子,裏麵是手機和充電器。她點了點頭,表示拿到了。
肖凜張了張口,卻看著平靜的傅明泉無法說出什麼話來。
那晚在火車站沒有找到傅明泉,她隨後去了機場,也沒看到人,連長途車站都去了,總之那晚跑了很多地方。可是還是沒有找到。
她那麼大的人,身上又帶了錢,肯定沒事的。肖凜這般安慰自己,最後隻好沮喪著回去。打開家門的時候突然耳朵裏聽到有人說話的聲音,第一反應是傅明泉怎麼進來的,等衝進去才發現原來是爸媽回來了。見她隻有一個人,肖爸便奇怪地問起來。肖凜並沒有隱瞞,實話便實說了,說罷就挨了肖媽一頓狂批。這一回肖凜乖乖地受著批,沒有爭辯。
仔細問了肖凜找人的情況,看著傅明泉落下的手機,肖爸肖媽也沒有轍,隻能叮囑肖凜回校去後一定要跟人家道歉,不能失了做人的禮儀。
而現在,對麵的傅明泉沒有像以往那樣笑眼看著自己,言語親切,而是當做空氣一般,隻顧著做她自己的事。
肖凜定定地站了一會兒,一股無名之火又竄了上來。
你應該是了解我的,不然為什麼要來我身邊呆著。你不就是因為我的堅持所以才喚醒了你自己的堅持麼。了解我,卻為什麼那樣問我,直直把刀捅在我的心上。
我沒有錯。
這四個字像咒語一般閃現在肖凜的心中。她見傅明泉還是不理她的坐著,便揚了揚頭,也不言語地轉過身,邁步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