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挽清回到自己院子的時候,長夜昏沉早已降臨,鋪天蓋地的黑暗掩蓋住整個人間。
她揮退所有人,一個人呆坐在房內,邵巧貞方才那一閃而逝的驚慌反反複複的在眼前重複。
向挽清確實從一開始就考慮好了分家,為此她不惜一次次在爹娘麵前揭露二房這幾人醜惡的嘴臉,她甚至有些偏激的想,即便爹娘因此感到傷心難過,但隻要能下決心與他們分家,她也在所不惜。
但是……但是她從未想過這種可能性,想過向橫並非邵巧貞親生,可如今她越想,就越覺得唯有這樣,才能解釋的通兩世的偏心,解釋的通自家父親為何與邵巧貞一點都不相像。
她忽然猛的攥住裙擺,想到一個極為可怖的可能,若是父親並非邵巧貞所生,那會不會……會不會也不是祖父的孩子。
向挽清幾乎頭痛欲裂,若是此事為真,隻怕對於父親來說,將是比殺了他還要痛苦的事情。
若是父親並非邵巧貞所生,那當初她為什麼要抱養向橫,又是從哪裏抱來的向橫,是從旁人手裏買來,還是……殺母奪子!
看今日眾人的神色,想來向桓與諸荷涼等人也並不知情,也對,那個時候他們都還沒有出生,又如何知曉。
此事事關父親,事關向府百年聲譽,自然是不能找知雨閣的,更何況若是真的有這件事,邵巧貞當年必然謹慎至極,又已經過去了將近四十年,隻怕知雨閣也並不清楚。
那就隻有張嬤嬤,從她嘴裏或許能得知當年的真相。
向挽清緊緊壓抑住自己心裏迫切希望知道真相的情緒,她方才剛剛在邵巧貞麵前失態,如今急匆匆去找張嬤嬤,必然被她察覺。
她要稍微緩緩,等過兩日再找個機會,好好問問詳細。
她也要好好想想,此事若是為真,她又要如何與向橫開口。
向挽清心亂如麻,忽然想起什麼似得,從腰間解下那串玉穗,緊緊攥在掌心,用力的指間骨頭節都隱隱發白。
這玉穗許是跟在葉紀棠身邊多年,即便到了向挽清手上這麼多日子,也依舊縈繞這他身上那熟悉的香味。
向挽清將握緊的手掌抵在額前,任由玉穗的底端在她鼻前晃動,那孤寂而濃鬱的幽香便充盈在她鼻尖,竟神奇的,讓她那顆焦躁不安的心慢慢平靜下來。
她忽然喃喃開口,湊的極近才能隱隱約約聽清楚她反反複複說的都是同一句話,她說葉紀棠,你什麼時候才回來。
呢喃低語,帶著她自己都不曾知曉的依賴與眷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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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此時明華宮內,無數的燭火伴著夜明珠將整座宮殿都映的恍如白晝。
琉璃璀璨的大殿之中,葉朔宇正剛剛服飾明妃飲下一碗極苦極澀的湯藥,那藥汁黑如濃墨,明妃卻像是習慣了一般,連眼睛都不曾眨一下。
葉朔宇將手中湯碗遞給邊上的宮女,又親手端了盤蜜餞捧在明妃眼前:“母妃病情前兩日一直有些反複,如今可好些了?”
明妃素手撚起一顆含在嘴裏:“好多了。”
葉朔宇:“母妃受苦了。”
明妃剛伸出去的手一頓,似乎是覺得這甜膩的蜜餞也解不了心頭的苦楚,揮了揮手示意葉朔宇放下:“左右這藥喝了十來年,倒也習慣了,隻是如今本宮在宮裏還算有人照料,紀棠他……”
她頓了頓,有些煩躁般開口:“本宮早說了不讓他離開京都,即便是要走也得帶著醫老走,偏是不聽。”
葉朔宇就忙為葉紀棠說話:“母妃莫氣,你也是知道七哥這脾氣的,決定的事情誰勸也沒用,更何況這次淑鳶來信來的急,他也是不放心,才想著自己一個人去一趟,也好快去快回。”
明妃就更氣:“你還替他說話。”
葉朔宇態度極為端正的認錯:“都是兒臣不好,母妃放心,等七哥回來我立刻就帶七哥來給母妃認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