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第一次,殿下在他的麵前,流露出這樣的脆弱。
青羽心痛如絞,聲音哽咽的說不出話,卻還是點了點頭,他心裏其實也明白,就算他豁出性命,也沒辦法在火鳳衛和戰家那麼多人的保護下,將那兩個孩子搶過來。
如果他死了,殿下一個人,又不會武功,身子又這麼弱,在這蠻子聚集的地方,誰來保護她?誰會真的對她好?
他不能死,起碼不能走在殿下之前,他說過,他會護著她到生命的最後一刻,他絕不會讓她一個人孤立無援地受苦……
見他答應了,阮拂曉開心地笑了,她艱難地來到床前,從床下麵拖出一個箱子,打開來的一瞬間,二人皆被晃花了眼。
她顫抖著手拿出那件衣袍,在麵前展開,那是一件玄色繡著銀紋的衣袍,其上繡有一龍一鳳,交相輝映,在陽光下,折射出耀眼的流光,一瞬間照亮了整個幽暗狹小的帳篷。
她輕輕撫過衣袍上的每一寸花紋,目光中帶著癡迷,“好美啊……”
青羽站在一旁,看到這一幕,眼眶有些酸澀,心中疼的厲害。
這件龍袍,是當初明珠女帝登基時穿過的龍袍,一直供奉在皇室的珍寶閣,殿下當初從楚家離開的時候,很多東西都沒帶,唯獨這件龍袍,哪怕是逃亡最為危急的關頭,她都緊緊抱著,不曾丟下過。
阮拂曉重新坐回鏡子前,珍而重之的披上龍袍,“青羽,我穿這件龍袍,好看嗎?”
“好看,殿下一直都是天下,最美的姑娘,這件龍袍,隻有殿下穿上,才最好看。”
“不,你騙人,明明我姐姐大公主,才是天下最美的女人,我永遠,都比不上她的。”
“在我的心裏,殿下就是最好的,她和你沒辦法比。”這是青羽的真心話。
夙弦再美,又與他何幹?他看著她一點點長大,陪伴了她十七年,他的心裏、眼裏,從來都看不到旁人。
“青羽,你知道嗎?我曾經想過,若是有一天,我能得償所願,我會光明正大的穿著這件龍袍,像先祖那樣,一步步踏上奉天殿,受萬民朝拜。
到那個時候,我便可以想做什麼就做什麼,不需要再壓抑自己的感情,我可以想嫁誰就嫁誰,想……”說著,她突然停了下來,苦笑著搖搖頭,“終究,是一場癡夢罷了。”
“殿下,我一直,都有一句話,想要問你。”
原本這句話,青羽是打算帶到棺材裏,一輩子都不要宣之於口,因為那是對她的一種褻瀆,可此刻,看著這樣落寞的她,想到也許他們也沒有幾日好活了,他突然有一種衝動,想要知道……
“噓。”阮拂曉將食指輕輕地壓上他的唇,“別問,什麼都別問,我什麼承諾都給不了你,青羽,陪我喝一杯吧。”
阮拂曉拿起桌上早就準備好的酒杯,遞到青羽手中,在他拒絕之前,輕輕吐出幾個字,“就當做,是我們的交杯酒。”
“殿下……”這一刻,青羽隻覺得自己的心,像是要從胸腔裏跳出來一樣,所有的言語,都是那樣的蒼白。
原來,並不是自己的一廂情願,殿下心裏是有他的,真的有他,哪怕隻是一點點,哪怕並不是因為愛。
夠了,足夠了,便是在此刻立即死去,他也沒有遺憾了。
“喝了這杯酒吧。”
青羽,喝了這杯酒,希望下輩子,別再遇見我,徹徹底底忘了我。
酒水入喉的一瞬間,青羽突然覺得頭一陣眩暈,眼前一黑,什麼都來不及問,便已經不受控製地倒下了。
阮拂曉輕輕將他扶起,沉默了片刻,終究是什麼也沒說,拿起一旁一個小小的瓶子,將裏麵的火油仔細地撒在了身上,然後走出了營帳。
營帳外,早有人等在那裏。
“記住我們的約定,我會按照承諾,用自己一條命,去換你們的休戰,但是我的人,醒來之後,務必放他離開,不許傷害他!”
即便到了這一刻,阮拂曉依然不肯退讓半分,她冷冷地望著弩王,一字一句,“我即便落魄至此,手裏也不可能半點人手都沒有。弩王,你放了青羽,我們之間的恩怨一筆勾銷,否則,即便我死在夙弦手裏,天涯海角,必殺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