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二章 第二個宅子”(1 / 3)

想到這裏,顧悅行心裏就有一句話,是真的不知道當講不當講了。

一般來說,若是不知道當講不當講,那就講,早晚要講,但是卻不是在這個時候,當著冒霜的麵講,於是他開口,卻講了別的:“冒霜,我問你,當年南燕亡國之後,你們從故主人家中,是如何脫身的?”

他已經不再跟著小柿子叫她姑姑,也沒有稱呼別的,卻是直呼了“冒霜”。

他的語氣平和,溫潤,並沒有太多的怒意,但是卻有令冒霜最為恐懼的威嚴,據說,這種讓她發抖的感覺,就叫做不怒自威。

冒霜的主人當年也是個這樣的人,那些年來,冒霜好像從未敢正視過那個男人的臉,那個男人高瘦,常年一副儒生打扮,待人接物都是溫和有禮,喜歡喝茶,高興的時候會叫她坐在身邊,然後漫不經心的摩挲她的手把玩。男人的手溫涼幹燥,手心卻是柔軟的,頭一年她被抓入府中的時候,用男人的話說,就是“蠻性未清”,不光是眼神令他不喜,就連手也粗糙,男人喜歡一切精細的東西,食物要精細,花瓶要精細,穿的衣裳,睡的被麵,所有的一切都是精細的,她十分不喜歡,覺得不踏實,蓋在身上的緞麵的被子滑涼的像蛇,令人覺得無依無靠,抓握不牢。

在冒霜的印象裏,那個男人,那個被她稱為主人的男人,似乎從沒有一天慌張過,甚至冒霜覺得,即便是哪天這個大屋子著了大火,那個男人也會在火中淡然的飲茶。

.......

冒霜想到這裏就想笑,無論時隔多少的歲月,所以她笑起來:“真是.....真是想看到那個人臉上出現破碎的樣子......他的臉,實在是太平靜了,像一灘死掉的水,我們部落的女孩子,遇到這樣的水,是會遠離的,或者,就要往裏麵丟石頭,看看裏麵是不是住著鬼。”

冒霜說話的語調很輕,可是臉上的笑意卻隻浮於表麵,甚至隨著思緒的逐漸深入,她的臉上不自覺得浮現出癲狂之色。

那種恨極的表情和令人發毛的言語,無一不透漏出冒霜恨透了那個主人,若是那個主人當真是南燕的權貴,那麼南燕亡國,或許宋國的兵士不會苛待,但是冒霜等那些當年被收入府中的“奴妾”就不一定會多麼平和了。

顧悅行道:“你做了什麼?”

“我做了什麼?我什麼都沒做,”冒霜露出遺憾之色,“等我衝進去的時候,主人已經殉國了,他那樣冷血的一個人,對自己都是冷血的,我還記得,當他決定要殉國的時候,他的大夫人也決定跟隨,可是那些小老婆都不肯,想要逃,那個大夫人就把那些小老婆都鎖在了一個房間裏放了一把火,那個房間起火的時候,除了哭聲、罵聲、求饒聲之外,居然還有念佛聲......”

冒霜抬起頭,表情簡直困惑極了:“你們知道嗎?將軍知道嗎?那個時候,南燕到處都是血海,到處都是誦經聲,太奇怪了,我從未見過一樣東西消失的時候,除了伴隨哭聲之外,竟然還有那麼多人在誦經念佛......主人也是,他就那樣坐著,然後把一把匕首刺進了自己的胸膛,我當時見到他,覺得不知道為什麼,明明就是一具坐在血海中的屍體,可是我還是怕他.......我覺得,他雖然沒有念佛,卻好像一尊神一樣........”

冒霜回顧往事的表情令人困惑極了,或者說,令顧悅行困惑極了,他感覺,冒霜應該是十分痛恨那個主人的,可是又覺得,冒霜好像也愛上了那個主人,難道這就是所謂的“又愛又恨”?

他聽見孟百川道:“不是說,那位大夫人令所有妾室一同殉國?怎麼你卻活著?”

難道是真的逃出來的?

冒霜卻搖頭:“隻有大老婆和小老婆能殉國,因為她們才是主人的女人,我們隻是奴妾,是奴隸,是玩意兒,根本沒有資格去殉國。”

冒霜進而又嘿嘿笑:“而且,我們又不是南燕的人,殉個哪門子國?所以主人的大老婆就把我們這些趕了出來,說是,自生自滅。”